当法院把我判给我妈时,我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比起我的安静,宣在洲反倒表现的异常抗拒。
我抿着嘴,低着头,手紧紧攥成拳,不敢抬头看宣在洲。
等宣在洲终于明白我也无能为力时,已经都晚了。
“走吧,小焰。”妈妈朝我慈祥的笑着,向我伸出手。
我看着满手老茧的妈妈,心里不是滋味,心情复杂的把手缓慢的放到她的手上。
妈妈的手心很温暖。
经过宣在洲时,他想抓住我,但是他抓慢了,落了个空。
“哥哥。”九岁的宣在洲在法院上表现得异常沉默,这是他今天的第一句话,他叫了我一声,我强迫自己不回头看他。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同时也是分别的开始。
他跟我爸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也好,我爸月收入不低,他跟着我爸,总归是不要紧的。
我妈似乎看出来我的不开心,她摸了摸我的头,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小焰,让你跟我受苦了。”
“没有,妈妈,”我慌忙的抬起头来,安慰我妈我不要紧,我还可以帮她打下手。
我妈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对我说:“那好,不提这件事了,走,妈带你去改名字。”
于是,我的名字变成了孟焰,跟着我妈姓。
我妈是自己开馆子的,平时客人少的时候,她就会干点别的,再加上我也会点手工,生活方面的消费一点也不愁。
有时候我妈的月收入超了,她还会带我去买最新款的衣服。
我爸没有来打扰我们,生活过的极其安宁。
只是,有时候照镜子的时候,会透过镜子看到另一个人。
那个人叫我“哥哥”,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
我比他先出来几分钟,自然我是哥哥,他是弟弟。
是的,我和宣在洲是双胞胎,只是我有一颗泪痣,这是辨认我们的唯一办法。
我开始失眠,梦见宣在洲是我常发生的事,他会在梦里跟我一起玩,好像爸妈没有离婚,我跟他也是一对人人都羡慕的哥弟。
……
我正常的升入初中,再冲刺中考升入高中,再再冲刺高考,考上在全国排前几名的顶尖大学。
查高考分数的那一天,我妈比我还紧张,等我输入完我的准考证号并且成功搜寻到我高考成绩的时候,她的手迅速捂住成绩,然后缓慢的向外移动。
“语文124,数学138,英语136?!综合223……”
她抱着我哭,嘴里说着:“小焰,你太棒了,你终于可以去你心愿的大学了!”
我笑着抱住她,如愿去了A大。
开学前一天,是报道的日子,我坐上去往另一个陌生城市的车,跟妈妈道别。
来到A大后,环境确实很好,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心不在焉的看着A大的绿坛,A大的教学楼……
这里一切都是美好的,我走到宿舍门口,轻轻推开了门,却见到了让我觉得一生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宣在洲本来已经收拾好行李,站在那里不知道给谁发消息,听到门的声响,下意识看向门外。
我承认我见到宣在洲的时候愣了愣,等回过神的时候,宣在洲已经抱住了我,把脸埋在我的锁骨处。
我们俩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宿舍里蔓延着诡异的静谧。
“哥哥。”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他把头抬起来,双手捧着我的脸,好好看了看我。
明明都是一样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捧我的脸,而是再次将我抱住:“哥哥,我好想你。”
“嗯。”我像哄小孩似的,温柔反复的摸着他的头发,他身上有一股清淡的肥皂味,莫名的很安心。
过了几分钟,他终于不再抱我,我才注意到他竟然比我高出许多,也不知道他吃的什么,长这么快。
分别的时候,我记得他还比我矮。
“哥哥想我吗?”宣在洲趴在我的胸口处,像是在听我的心跳,声音只有我和他能听得到。
我没有马上回答。
其实,我很厌烦宣在洲。
四岁的他和五岁的我,在幼儿园总是在我后面跟着我,我走到哪里他就走到哪里,晚上在一起睡觉的时候还会拿一根线缠绕着我,可惜小孩不懂怎么缠,那根线总是被我轻轻一挑就松开了。
因为这个,导致每次他醒来看不到我的身影就哭,我又得哄他——如果我不哄他,我爸会打死我,会被我妈斥责。
“小洲,是你缠的线太松了,哥哥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翻身就会松掉。”我蹲下来跟他平视,他哭的眼尾泛红,脸上全是泪痕。
“那哥哥可以教教我怎么缠才最紧吗?”宣在洲不再哭了,而是很平静的擦着眼泪,注视着我。
有那一瞬间,我感到背后发凉。
那时,我只觉得是我的错觉。
一个四岁的小孩,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当然可以。”我笑了笑,拿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手指做示范。
当晚,果然怎么乱动那根线都不松,因为这件事,导致每次我都会被手指不过血而麻掉弄醒。
我总是睡不好觉,都是因为宣在洲。
还有其他的……
“哥哥?”宣在洲因为长久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耳垂,我头顶一麻,不自然的笑着。
“当然想了。”
这次换宣在洲沉默了。
“哥哥,我还是喜欢不对我撒谎的你。”宣在洲语气温柔,像是在讲述什么平静的故事。
脑袋“嗡”地一声,回过神后宣在洲已经松开我离开了宿舍。
换宿舍。
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不行,理由是什么?
理由难道说我遇见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我因为害怕他所以换宿舍吗?
我叹了口气,伸出手摸到了已经被踹到一边的行李箱,输入密码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衣服和被褥。
因为是九月初,天还不是很凉,所以妈妈给我的都是薄被。
我的床在靠近阳台的位置,是上铺。
而宣在洲的位置,在我对面。
他弄了个深灰色的床帘,半敞着,没被挡住的地方能隐约看着点什么。
但我没细看,我没有偷窥别人床铺的爱好。
而他床下面的桌面,放着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还挂着个电竞耳机。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一万多,而挂着的电竞耳机最少也是千多。
看来爸爸把他养的很好。
我正在收拾床铺,随意放在下面桌子上的手机开始振动,是妈妈的来电,我不用想也知道。
我的电话只加认识的人,而我又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导致我的联系人很少。
我下床,拿起手机接听:“妈妈。”
“小焰,A大的环境怎么样?舍友好不好?”
“环境挺好的,宿舍还有两个人没来。”
“一个宿舍四个人,除掉你还有三个,两个没来,那另一个舍友好不好啊?”
我的心被揪了一下,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妈妈另一个舍友是宣在洲。
别告诉了吧,妈妈可能会想起离婚的事,会伤心。
“另一个舍友挺好的……”我心虚地说着,扣着手怕妈妈发现我语气的端倪。
好在她没有发现,而是嘱咐我赶紧收拾完好去吃饭。
“小焰,有空的话就给妈妈打个视频,妈妈还是舍不得你。”
我笑着,回了一声好。
看到床铺已经收拾了,我又下去收拾下面的桌子。
A大的食堂只有在正式开学的时候开放,今天的午饭只能出去吃。
这样想着,宿舍门被一个人推开。
我瞥了一眼,是宣在洲,提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袋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
“哥哥,”宣在洲主动开口说话,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我的桌子上,“是你最爱吃的猪肉馅馄饨。”
我愣了愣,没想到宣在洲会主动给我带饭。
“谢谢。”
可能是我的语气太过冷漠,宣在洲有点不满的从后面抱住我,然后慢慢收紧,随后又补充道:“哥哥,我们是亲兄弟。”
我们是亲兄弟,你不应该疏离我。
“坐下来吃吧,哥哥,凉了就不好吃了。”宣在洲说着自然的接过我手中未摆放好的书籍,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指尖,低下头认真的给我收拾。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跟宣在洲争抢,慢条斯理的打开盖子,香味扑面而来,旁边放着勺子,我把其中一个馄饨送入嘴中,温度刚刚好,可能是刚才放太久的原因。
我吃了几口后,刚想把提起馄饨的勺子送入嘴,才想起来宣在洲。
宣在洲一直在旁边看我吃,我还没问他吃饭了没。
“小洲,你吃了吗?”
宣在洲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吧……”我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宣在洲一只手支撑着桌子,一只手抓牢我的腰,弯着腰低着头顺势吃了我勺子里的馄饨。
我举勺子的手僵硬了一下。
宣在洲却不以为然,直起身来像没事人一样舔了舔嘴唇:“很好吃,下次我再给你买吧,哥哥。”
我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我总感觉,宣在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