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张凡时,他躺在公园的长椅上,那时候日头毒,出来的人少些,但凡这个时间出来的若想停留都坐在这附近的阴凉地了。我没走过去,只是看着那人将盖在脸上的衣服扯开,坐着起身便与我对上面。
“要坐吗?”
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起身把外套穿上。
“谢谢,不用了,我路过的。”
我摆了摆手,他却没等我说什么,拿着地上的背包便走了。
第二次见他,是在玩秋千的时候,因为兜太浅,把耳机和手机摔在了草丛里,秋千还荡着,暂时停不下来。扭头望去,见一人下了草丛翻找着,他抬头看是我。笑着说:“你的?下次小心一点。”
“谢谢。”此时我从秋千上下来了。他将东西放在了石墩子上。眼看着又要走,这次我叫住了他。
“一起玩吧,很好玩的。”
他也没拒绝,坐在秋千上,很快的掌握了技巧,一个人也能荡起来。
“你经常玩吗?”
我看他荡得比我高多了,感觉不像是很少接触。
“不,小时候玩过,我很久没玩了。”
“你荡得很高,怎么做到的?”
“荡到后面时手伸直,身子向后躺,到前面的时候身子向前倾,手臂要弯曲。我刚刚是这样。”
跟着他的方法照做,果真荡得很高,我忍不住笑出声,夸他厉害。他笑得眉眼弯弯,虽然我们互相不认识,却可以对着眼前的景色,从天空,云朵,谈到溪流,鱼儿。
快要分别时,我像小时候交朋友那样告诉他我的名字,又问了他的名字。
“张凡。”因为他没手机,所以我也没他的联系方式。他只说经常会来这里,但我们都没想过会再次相遇。
第三次,和朋友在马路上看到了一只被车碾死的小猫,朋友和我都很伤心,本不敢看向那血肉模糊的身体。可是如果一直待在那里,小猫也不会安息。车辆不断,我们看准时机准备过去。一阵鸣笛声作响,一辆车眼看着就要与我们碰上,突然有个拉力把我们拉了回去。
少年气喘吁吁地指责我们不要命了,抬头只见他眼睛湿润。鼻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也泛着红。
朋友吓傻了,站在一旁。我看着张凡,他茫然地看着马路上的那条小猫,眼泪不知不觉的划下来。
我明白了。
“张凡,等等我。”
我走到一旁,朋友跟着我过来,也一脸担忧。
“现在怎么办?”
“给动物保护协会打电话”
我通过当地动物保护机构的官方网站找到了联系电话,告知对方我们所在的位置后,提醒我们不要擅自到马路上,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
过了一会儿,一辆车停在我们旁边,确认是我们拨打的电话,车上走下来几人拿着工具和设备,观察了周围的环境,随后设置了警示灯和警示牌,提醒过往车辆注意并减速慢行或绕行。一开始车辆堵塞没法前进,我和朋友前去解释原因,表达歉意,大家都表示理解。过了一会儿交警便过来协助,车辆开始正常流动。
张凡此刻也接手了他的小猫。
他低着头,对着工作人员道谢,我听得出来他在尽力掩饰自己的哽咽声。
朋友靠近我,小声说:“这是他的猫吗?”
我点了点头,给这些善良负责的人们道谢后,朋友拉我到一边。
“忙也帮了,我们回去吧。”
看出我的犹豫,朋友叹了口气说:“那你可要早点回家,晚点电话联系。”她做了个打call的手势。
“好。”
张凡抱着他的猫,上面批着白色的布,渗出血迹。我们一起去了公园,找了个空地。
“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冬冬。冬天的时候,在公园喂了它吃的,它就跟着我回了家。”
“冬冬平时很乖,因为以前饿过肚子,所以不挑食。时间久了,它也被我养胖了。”
我看着躺在小坑里的冬冬,想不出这孩子以前的模样。
“这几天搬家,房东不喜欢猫,爸妈不愿意换地方,我求了很久,但妈妈还是把它送到了舅舅家。”
“我想着一有时间就去看它,等以后有自己的房子把它接过来。”
“但是冬冬头一次没听话,它没待在舅舅家,妈妈接到电话说冬冬失踪了,说是它自己跑走的。”
地上湿润了一片,他紧紧地抓着手中的沙子,但抬手时就漏了一地,拍打在小小的土堆上。
“它一定想着你。”
“虽然大家都说忘记悲伤事,但冬冬对你而言不只是悲伤的事,这份感情是可以跨越生死的。只要你心中有它,它就没有消失。”
一阵风吹过,花草随风而动,仿佛也认同我的这番话。
那天很晚我才回去,张凡送我回了家,这次我把号码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他。
“以后你不常来公园了,但要记着有我这一个朋友。”
上了楼,到家后给父母说了几句解释的话,就奔向卧室,打开窗户还能看到张凡离开的背影,我摆了摆手。
他似乎有感应一般,回头正好看到我在的那个窗户,也挥了挥手。
之后的日子我便没再见过张凡了。那个电话他也从未打过。
一年又一年后的某一个冬天,家对面搬来个新邻居。
爸妈说让我问候一下。我拿着自己新尝试做的饼干走到了邻居家门口。
敲了敲门,等了没一会儿,门开了,先出来的是一只小猫。
好可爱,主人照顾得还挺好。
“xxx”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抬眼看过去,这个新邻居,竟是张凡。
“好久不见。”
“我以为再见是再也不见。”
“对不起,是我的原因。进来坐坐?”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