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校场,凝霜才想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是来送钥匙的吗?怎么变成她陪宁远舟去仓库了?!
宁远舟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可爱,直到他将马从马厩里牵出来,见凝霜还是一脸茫然,宁远舟终于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问道:
宁远舟“会骑马吗?”
感觉到宁远舟的触碰,凝霜的心跳骤然加快,事情转变得太快,她有些应接不暇了。
凝霜 “嗯?”
见凝霜没回答,宁远舟又看了她一眼,凝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回答:
凝霜“不……不会。”
但还是因为紧张,说话难免结巴。
凝霜“啊!”
宁远舟“别怕,这匹马性情温和,速度也不会太快。”
一声惊呼,凝霜惊觉自己竟被宁远舟抱上了马背,还没坐稳,宁远舟也坐了上来,就贴在她身后。
从未与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凝霜又害怕又害羞,感受到身后紧贴的宁远舟强有力的胸腔震动,凝霜更为羞涩,说话也越发吞吞吐吐:
凝霜 “宁哥哥,你……我……”
宁远舟 “别紧张,坐好,出发了。”
宁远舟安抚着凝霜的情绪,只是这句‘别紧张’同样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无论怎么强装镇定,他也一样紧张得手心出汗,要不然紧握着缰绳,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放自己的双手。
凝霜没有到过城北,之前也只是听说城北这边山清水秀,这次来,看到仓库外的湖光山色,自然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宁远舟见她很喜欢这样的景色,便让她自己在湖边走走。
今日去城北仓库也只是为核实青县送来的账簿,要做的事本就不多,还不到晚饭时间,宁远舟就已经完成了手上的工作,走出了仓库。
落日余晖,湖面上泛着金色涟漪,微风徐徐,这样的景色,倒是让宁远舟生出了一些久违的熟悉感来。
靠近湖边,宁远舟望着背对着自己,站在湖边的凝霜,不自觉地将她也收进了这一副天然去雕饰的湖光山色之中,却反而增添了一丝暖意。
宁远舟“在看什么?”
见凝霜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走了过来,宁远舟温柔地开口问道。
凝霜这才听见了宁远舟的声音,连忙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又揉了揉自己的脸,这才转过了身来,装作没事一般地笑着看向身后的宁远舟回道:
凝霜 “没什么,宁哥哥,你忙完了吗?”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宁远舟发现自己刚才哭过。
可宁远舟却早就在凝霜抬手间,就已经看到了挂在她脸上的泪珠,再看看这里的场景,他才恍然大悟。
这里竟和那时候在安国安置凝霜母女的地方有些相似,特别是这夕阳下的湖面,更是几乎一致,也难怪凝霜会触景生情。
现在却见她一副没事发生的模样,知她是故意掩饰情绪,不免心疼,便走上前站在了她身边,望着湖面,感叹道:
宁远舟 “还差一个竹筏……那时候,你很喜欢坐在竹筏上戏水。”
凝霜闻言,鼻子又是一酸,她没想到宁远舟会跟她一样想到了那时候的家,刚才一个人走到这边的时候,她就想起了那时候跟母妃住过的湖边小屋。
回忆接踵而来,她一时无法承受,只能默默落泪,那时的总总,于她而言,都是极为珍贵的财富,只是现在却是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可宁远舟却又在她好不容易控制好情绪的时候,亲口将她又拉回了回忆当中,这让她如何不再次动容。
看着宁远舟望着湖面,回忆着那时,凝霜心里一阵酸楚,开口问道:
凝霜 “宁哥哥,你还记得?”
宁远舟闻言,虽未转头看她,却也知道她此刻一定又是眼里含着泪,他很清楚,长期以来凝霜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所以,他很想她能够放肆一次,让自己别这么累。
宁远舟“小柒,跟我讲讲……我走了之后的事情吧。”
宁远舟说。
凝霜有些犹豫,她有些不敢开口,一直以来她都未曾跟他人提起过以前的事情,不是她忘了,而且她主观上不敢去触碰,但她越是回避,遭到的反噬就越严重,这几年在梧国,她几乎夜夜都会被噩梦惊醒。
宫里的欺凌,母妃的死,都让她挥之不去,现在宁远舟回来了,她却还是不敢跟他提及以前的事情,她单纯的以为,只要她不说,这一切就总会消散,可她却没想到,到如今那些暗无天日的回忆,却仍旧在她脑海里。
它们就如同一头沉睡着的雄狮,一旦醒来便能在顷刻间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宁远舟“如果不愿……”
宁远舟不愿逼迫凝霜,只是当他开口想要放弃时,却听到身旁的凝霜长叹了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速,缓缓开口道:
凝霜“那时候,母妃病得很重,被接回宫里的时候,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凝霜“他们都说我是不详的孩子,母妃病逝那天,他们把我扔进了池塘里,等我爬起来的时候,母妃已经走了,也是那时候,我发现我不能说话了,他们都说母妃是被我克死的,后来,我被指婚给了豪铄将军,他战死之后,宫里的人就更不敢跟我有所关联了,除了母妃生前留下来的侍卫钰青,他本是冷宫里的守卫,母妃回宫那段时间,钰青负责照料我们母女,后来母妃去世,他被调去了其他宫里,虽然很少见面,但他是宫里唯一还记挂我吃没吃饱饭的人,及笄那年,我第一次参加了宫宴,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我的父王,我以为,我终于摆脱那样的日子了,可谁知道,他竟又一次将我指婚给了拖格勒,不过还好,左贤王死了,钰青趁乱带我逃了出来……”
凝霜“可是……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说我是不祥之人,接近我的人都会没有好下场,母妃走了,钰青也走了,现在我又差一点儿让宁哥哥你也……”
凝霜 “现在想想,自从和你重逢以来,我好像都在给你带来麻烦,宁哥哥,你说,是不是一开始就让他们说准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不详之人,只能孤……”
宁远舟“不是,小柒,你不是。”
宁远舟听不下去了,看着凝霜如此无力的模样,宁远舟生怕她下一秒就碎了,只能心疼地伸手将她紧紧佣进了怀里,渐渐收紧了双臂,生怕抓不住她这般缥缈的灵魂。
被宁远舟紧紧抱着,凝霜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心疼与紧张,只是她此刻也收不住一时肆虐的情绪,眼泪还是一滴一滴地浸湿了宁远舟的胸膛。
感受到怀里人的滴滴眼泪,宁远舟也越发心疼地开口说道:
宁远舟 “小柒,你从来都不是麻烦,要不是你,宁远舟早就死了,你也从来不是不祥之人,我相信,不管是你的母妃,还是钰青,能成为你的家人,亲人,一定也是他们最幸福的事情。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开心地活着,这样,他们才能安心,不是吗?”
凝霜听到宁远舟这番话之后,既感动又感伤,她突然觉得我宁远舟的胸膛好温暖,温暖得让她不自觉地缩着身子,贴得更紧了些。
宁远舟察觉到她的变化,也渐渐收紧着双臂,想给予她更多的温暖。
在宁远舟的呵护之下,凝霜也缓缓地伸出了双臂,轻轻搭在了宁远舟的背上,贪婪地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暖与安全感。
此时,湖面一只水鸟悄悄掠过,又朝着更远的天外飞去了。
只是,看似平静的湖面,似乎又起了一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