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夜晚已有些微凉,但李承泽却感到异常寒冷。他不断地添加着被褥,甚至将周围堆满了火炭,但依然无法驱散那股寒意。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身体对气温变化的自然反应,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意识到这种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内心深处。无论怎样努力取暖,都无济于事。
李承泽紧紧蜷缩在被窝里,试图用体温来抵抗那份冰冷。
听说使团还有几日便要归京了,真好,范闲就要回来了。
李承泽近来总觉愈发寒冷,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成冰。而更让人不安的是,他感到喉咙深处传来一阵莫名的异样感,就像是有什么异物卡在那里一般难受。起初这种感觉并不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异样逐渐加剧,甚至演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灼痛感。
每一次吞咽口水或呼吸时,那种刺痛都会如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喉咙,让他痛苦不堪。他试图用手轻轻按压喉部来缓解疼痛,但却毫无作用。无奈之下,李承泽只能紧紧地蜷缩起身体,尽可能地减少喉咙的活动,希望这样能减轻一些痛楚。
然而,这并没有带来太大的改善。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原本如雪般洁白的肌肤如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惨白,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仔细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肤下纵横交错的血管,它们显得异常突出,似乎随时都可能爆裂开来。
喉咙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李承泽只觉得疼痛难忍,他满眼通红,双眼布满血丝,明显是忍耐到了极点,他本就怕疼,如此疼痛比杀了他更难受。
李承泽只觉得喉咙处一阵奇痒难耐,仿佛有无数小虫在攀爬啃噬一般。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像是要把肺腑咳出来似的。随着咳嗽声,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一张口,竟然吐出了丝丝鲜红的血迹。
李承泽心中一惊,连忙用手帕捂住嘴巴。待他拿开手帕时,却现手帕上不仅沾满了鲜血,还残留着两片小小的花瓣。他定睛一看,这花瓣的形状和颜色,怎么那么像海棠花呢?
李承泽心头一震,海棠花……难道说刚才自己不小心吞下了海棠花的花瓣?可是,这海棠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但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让他感到十分困惑和不安。
随着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李承泽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咳出来了一般难受至极!渐渐地,他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这些花瓣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自己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的!
李承泽瞪大眼睛看着手中那捧鲜艳如血般的海棠花瓣,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会吐出这些东西来......”他努力回忆着最近发生过的一切,但脑海中却只有一片混沌与模糊。
难道说......这些海棠花其实一直隐藏在自己身体深处某个角落吗?还是说它们是某种神秘力量或者诅咒所导致的结果呢?
李承泽越想越是害怕,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此刻的他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之中无法自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如此诡异离奇的状况。
谢必安找了很多太医来看,依然无法瞧出这是什么病,二皇子李承泽生了怪病的消息,也很快传了出去,大街小巷无人不知,但无人知道生的是什么病,只知道请了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太医院断言,二皇子李承泽最多还可活一个月。但这消息只有庆帝,李承泽二人知道,太医院那边也被警告守口如瓶,否则便会面临杀身之祸。
也许是愧疚之心,李承泽要死了,庆帝没再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范闲从北齐回来,便举证二皇子长公主和北齐私通,庆帝也没做什么惩罚,还因此责罚了范闲一番,将范闲的提示腰牌直接扔在了水里,叫他此事不可再议。
范闲对李承泽的恨越来越入骨,史家镇的事,让他觉得李承泽当真是个恶魔,为了皇位不择手段。
他借检蔬司之事,云梦鱼去找了李承泽,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李承泽闭着眼,安静的窝在他的小椅子上,谢必安站在一旁陪着李承泽,看到范闲来了,手里的刀都快要出窍了,被李承泽伸手给拦住。
“小范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李承泽有些难受,声音低低的,还有些沙哑。
范闲冷哼一声,看着李承泽:“殿下这是怎么了?中毒了还是?我还寻思着带殿下去找鱼吃。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李承泽的皮肤已经到白的如雪的地步,宫中太医依然还是束手无策,范闲也多少听了点传闻。自己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去啊,怎么不去,范大人都盛情邀请了,本王哪有不去的道理?”李承泽懒懒的起身,忍受着喉咙处的灼伤感,努力不让自己咳嗽出来。
范闲再次冷哼一声,庆帝对李承泽还真是宽恕的过分了:“殿下还是少折腾为好,都这样了,还是别去了,否则病情加重了,陛下怪罪下来,臣可担待不起。”
“范大人这是什么话。”李承泽又窝回了自己的椅子里,他实在是疼的一动不想动,连哭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
“李承泽,别再杀人了,和长公主表示距离,我保你一世平安。”临走之时,范闲留下这句话。
李承泽窝在椅子里,没有回答范闲的话,他没有力气回,也不想回,他都快死了,哪来的一世平安。李承泽苦笑一声,带着猛的咳嗽起来,谢必安担心的给李承泽顺了顺气。
李承泽嘴里吐出来的海棠花瓣越来越多,夹带着血,异常的妖艳美丽……李承泽仰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真的难受,快疼死了。
“殿下!我也去跟他们一起查。”谢必安看到李承泽如此难受,自己也跟着心疼。
他刚要转身被李承泽拉住:“想让我死的人太多了,你守着我就行了,你去了无非就是多个人能怎么样?”
谢必安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守着李承泽。
朝廷之上,太子杀了金家姑娘,把他嫁祸李承泽,太子的本意,谁信不信不重要,只要范闲信了便好了,也确实如他所料,范闲信了。
但是李承泽一直没来上朝,陛下也没过问,他参李承泽,也被陛下驳回,李承泽的事,庆帝总是说此事就算揭过,不要再追究,这反而勾起了范闲的不满,这让他对庆国的法律再次提出质疑。
抱月楼的事,庆帝也没有怪罪李承泽,不是没有怪罪,而是他知道,李承泽已经是将死之人,他余下的那点愧疚之心,不管李承泽被参的什么罪,他都没有多说什么。
李承泽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连话都说不出了有时,整天浑浑噩噩的,整座王府充满了浓浓的血腥之味,李承泽只觉得自己吐出来的花太过妖艳好看了,带血的花当然好看,可惜太疼了,他快要疼死了,连简单的进食,都快把他疼死。
“必安啊,你不用回答我,你就静静的听着说会话。”
我这一辈子真的做错太多事.罪孽深重到人人得而诛之吗?到底是谁如此恨我入骨,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呢?
我想了许久,却始终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扪心自问,难道真如他们所言?可事实并非如此啊!史家镇的那场大火与我毫无关系,但即便不去刻意打听,我也深知他们每个人都会将这罪名安插在我头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做个逍遥王爷,赏春花秋月,看人间风景,可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不争是死路一条,争也是死路一条
什么太子憨厚老实,太子是最像他的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不一样,他的眼里只有权力,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为了要一个完美的储君,其余儿子都会是储君的磨刀石
我以为能做出那些诗的范闲能懂我的处境,可他不懂,他说那些诗是他背的,我突然相信了,能做出那些诗的人,不可能不懂我的处境……呵呵呵呵呵呵呵”李承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人心碎的笑容。然而,这笑容背后隐藏着无尽的痛苦和哀伤。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仿佛要爆裂开来一般,红色逐渐侵蚀着眼白,使得整个眼瞳都变得猩红欲滴,宛如鲜血即将滴落。
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而下,与那狰狞可怖的血丝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每一滴泪水中都蕴含着深深的痛楚,它们无声地诉说着李承泽内心的煎熬和折磨。
他的喉咙犹如被烈火灼烧般疼痛难忍,火辣辣的感觉如影随形,甚至连呼吸也变成了一种酷刑。每次吸气都会带来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入咽喉。但他却无法停止呼吸,只能默默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
“必安。”
“殿下我在。”
“你把府里那些人都遣散了吧,把他们都安顿好,你和范无救也退下吧,回到属于你们的江湖中去。”李承泽说话断断续续的,他真的好疼好疼,每说一个字都是刻骨铭心的疼,他连简单的吞咽都做不到了。
娇艳欲滴的海棠花如诗如画,每一朵花都像是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散发着迷人的芬芳和魅力。然而,最令人惊艳的却是那些带着血色的海棠花。它们宛如被鲜血染红一般,透露出一种诡异而妖艳的气息,让人不禁为之倾倒。这种独特的美,超越了寻常的娇艳,更带有一丝神秘莫测的色彩。
传说中的断肠花,是否就是眼前这些妖艳过头的海棠呢?它们似乎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或许,这正是命运对李承泽的某种预示或暗示。
李承泽,那个注定要走向悲剧结局的人物,他的命运是否早已与这断肠花紧密相连?一切都变得如此扑朔迷离。海棠花的美丽与悲伤,李承泽的命运与抉择,交织成一首扣人心弦的乐章。而我们,则作为旁观者,只能默默地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
海棠花,那娇艳欲滴的色彩仿佛是命运的烙印,注定了它与众不同的象征意义——无法善终的恋情以及无尽的离别和愁绪。
从古至今,海棠一直被赋予了特殊的别名:相思草、断肠花。这些美丽而哀怨的称呼,如同一个个忧伤的音符,奏响在岁月的长河里。
它那柔弱的花瓣似乎承载了世间所有的哀愁,每一片都诉说着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谢必安还想说什么,也知道他家殿下要做什么,是他家殿下下定的决心,他拦不了,这些天他也是见着李承泽的痛苦,想想都疼,他满眼心疼,对着李承泽行了个跪拜礼。“殿下,我和范无救不走,我等和殿下说过,同生共死!”
李承泽摆了摆手,谢必安退下以后开始去遣散府里的人。范闲来的时候,李承泽一袭红衣斜靠在椅子上,周围都是带血的海棠花,好一幅美人画卷。只是周围浓浓的血腥味,与这份美丽的画卷,实在不匹配。
“安之,你来了。”李承泽看到来人,不是很意外,外面的传言他都听到了,传言刚起的那一刻,他也知道,范闲会来找他。
范闲盯着李承泽,一字一句,都带着愤怒:“殿下当真是能折腾,都这样了,还放火屠镇,杀人。”
“呵呵呵呵呵……”李承泽盯着自己的手,仰着头,发着呵呵的笑声,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渍,每笑一声,他都感觉到钻心的疼。
“李承泽,我说过,只要你退出,我保你一世平安,现在也作数。”范闲看着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闪过一抹不安。
“范闲,为何你对我和承乾的态度是不同的?罢了,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李承泽艰难的开口,每吐一个字都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尽力的压制着。
“我以为能做出那些惊世骇俗的诗的你,能懂我的处境
我以为能写出红楼的你能懂我,明明红楼中最懂宝玉的就是黛玉了,黛玉懂得宝玉想要的自由了,可怎么你就是不懂的我的身不由己呢?”
范闲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承泽:“殿下,臣也不懂你,臣不理解你为什么要争,为什么要草菅人命,殿下就这么想要那个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那些诗不是你写的,《红楼》也是出自一位曹先生的手,我现在信了,能写出的人,又怎么会跑来质问我……
我不争,就是死路一条,我争,也是死路一条。我们这位陛下,13岁给我封王,15岁让我旁听朝政,还对所有人说我德才兼备,让人在府外给我修了王府,表面上是把我赶出宫去,实际上是给我权利和人脉,让我结党营私。我说我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满朝文武信吗?太子信吗?”李承泽艰难的说出这些话,疼得冷汗直冒,鲜血也从他的口中流出。
“范大人,我以为你能懂我的身不由己,但终归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知道吗,火不是我放的,人不是我杀的,这些事跟我都没有关系,可是你们所有人都不信。我要亖了,不会和太子争了,你们该开心了。
明明只是初秋,怎么会这么冷……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李承泽咳嗽起来,最后两句话,说的很是无力,像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无声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快死了,手也无力的搭着,咳出来的血,带着一朵朵娇艳的海棠花,异常的妖艳好看啊。可是那个人却要忍受着极度的痛苦……
范闲眼神一凝,突然有些站不稳:“你说你要死了,怎么回事?”他跑过去抓住李承泽的手腕,没有中毒的现象,但是他摸不到李承泽的脉搏了,这是死脉,代表着这个人已经死的现象了,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他开始急了起来,内心的那股不安被放大,全身发抖。
李承泽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连动一下都感觉全身在疼,太疼了,回首往事,他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所有的事都是为了自保,但为什么要死了,还要受这人间酷刑,太疼了,真的好疼好疼。
李承泽安详的闭着眼睛,一抹红衣躺在范闲的怀里,范闲一袭白衣,跪倒在地,怀里躺着李承泽,周围的血,把他的衣服也染了色。这幅场景落在外人眼里,当真是美不胜收的画卷,可画中人只感受到了极度的疼。
一群太医的声音传来:“二殿下,找到了,此为花吐症,因为爱上一个人,对方没有给予回应而患上的,没有药物可治,治疗方法是停止单恋,或让你患病的对象喜欢上你,并两情相悦的在一起,此病便可痊愈。”一群太医破门而来,可看到李承泽的时候,他已经安详的躺在范闲的怀里,没了呼吸。
“怎么回事,之前把脉的时候,二殿下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活。”一个太医有些不可置信,他从来不会把错脉的。
“二殿下怕疼,书上说,患上这个症的人,要经受常人难忍受的痛……”
一群太医跪倒一片,派了个人去通知李云潜。范闲就这样麻木的抱着李承泽,原来,就算是刚到秋天,也还是会感到冷的。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太医查到的资料。原来这世上竟真有如此奇特的病症——花吐症!据记载,这种病源于内心深处无法宣泄的爱恋之情,而且目前尚无特效药物能够医治。
要想治愈花吐症,方法只有两个:要么彻底放下那份爱意,不再执着;要么让自己暗恋的人也爱上自己,两人心心相印、情投意合,如此方能摆脱病痛的折磨。
然而,对于那些深陷其中的患者而言,要做到这些又谈何容易?他们每时每刻都饱受着思念与爱慕的煎熬,犹如万箭穿心般痛苦不堪。当这份情感愈发浓烈时,喉咙便会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仿佛被烈焰灼烧一般。随着病情逐渐加重,这种痛感甚至会蔓延至声带,引发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最终,患者不得不吐出一片片娇艳欲滴的花瓣来缓解痛苦。
到了病程晚期,吐出的已不再是初时那细碎的花瓣,而是一朵朵完整绽放、美轮美奂的花朵。但这对于病人来说,却是无尽苦难的象征。
范闲抱着李承泽,花吐症,他喜欢的是自己吗?这是自己还在北齐的时候就患上的吗?难怪回来见他的时候,他感觉对方没有精气神,难怪皮肤白的如此吓人,范闲擦拭掉李承泽嘴角的血渍,血渍是擦掉了,可怀里的人再也醒不过来。
直到李承泽一袭红衣放入棺材,葬在京城外的竹林里,直到下葬那天,范闲都还是浑浑噩噩的,一直坐在李承泽的墓碑前不肯离去,摸着冰冷的石碑,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真的亖了……
雷声大作,乌云密集,天空下起大雨,范闲还是一动不动的守在李承泽的墓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真的会离他而去,他这么怕疼,最后竟然是被活生生的疼死的……范闲一直守在这里,直到晕倒,王启年才将人带了回去,他也来劝过很多次,可惜他家大人性子倔,就是不肯回去,如今晕倒,倒省了事直接带回去。
雨下过后,无人发现,李承泽的墓地里,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三个人,一个一袭白衣宛如圣人,另外两个自然就是谢必安和范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