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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处机注意到杨康只给包惜弱点了线香,磕头祭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这个刻薄寡恩的东西现在都不承认他姓杨!”
这老头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
叶臻也忍不了了,“丘师父当真如此是非不分,全凭一己私欲评判别人吗?”
“师父”原本是个敬称,可放在这里,被她轻吐而出时却无比的讽刺。
杨康也笑出了声。
他扶着叶臻起身后,回身看向丘处机,眼眸深红,恨恨道,“我姓了十八年的完颜,你们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杨铁心是我爹。”
他抓紧了叶臻的手,心里的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声音不自觉带上哽咽凄怆,“现在告诉我我姓杨,你们说是就是,凭什么!”
他目光幽冷深厉,一个一个扫过祠堂里似乎带着些心虚看着他们的人,像是毒舌探出信子般将这次屈辱铭记于心,以待来日百倍奉还。
忽然,他听到一声轻轻的,满含担忧的“阿兄...”
像是春风拂开冻土,他眼底的偏执冷意骤然消散,淡淡柔和在眸中化开。
“我在。”
轻飘飘安抚似的话语落下,他便带着叶臻一步步离开了这儿。
经过丘处机时,他只冷冷丢下一句“鄙人愚钝不堪,怕是不配做大名鼎鼎的长春子的徒弟”,便在丘处机陡然暴怒的神色中,平静的弯腰,拿起放在门边的伞,撑开,带着叶臻离开。
风雪中两道紧紧相依的身影越来越远——
雪似乎下得越发大了,鹅毛一般,兄妹两人一路沉默无言。
骤然得知包惜弱身死时的巨大悲痛固是难捱,可刚刚祭拜完包惜弱,想起从前三人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便也感觉现在哪里都不对劲。
心脏那里好像被人给挖空一角,空落落的,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和之前不一样的痛楚静静的弥漫开来。
——亲人的离开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可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
风雪中,杨康单手撑着伞,忽然收回握着叶臻的那只手。在她抬起那双漂亮的眼望向自己时,心跳不经意间漏了几拍,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竟微微低头,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眉心。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立马紧紧搂住叶臻,害怕她会失望离开。
“阿臻,我...”
叶臻没挣扎,心底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故意略过这个话题,说,“兄长好些了吗?”
——她没有离开,她或许是在逃避自己的心意。
杨康抿紧了唇,少见的露出些软弱情态,将脸轻轻埋在她肩上,低低说,
“阿臻,活了十八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叶臻闭上眼睛,感觉肩膀处的那抹湿润似乎顺着肌肉纹理渐渐流进了自己心底,给她带来一场大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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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的离开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出自赵雷《我记得》
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
——出自阿贝尔·加缪《西西弗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