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阿宝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发现有人进来连眼都没睁，问道：“几天不见人影，你跑哪去了？”

“舅舅，我好想你。”来人带着一身疲累靠进他怀里，将头埋在胸口蹭了蹭。

阿宝推了他一把：“出去一趟连规矩都不顾了么？早晚把你拖出去斩了。”

“我也不是第一次没规矩了，陛下还没习惯吗？”龙皓晨接住他推自己的手亲了亲掌心，颇有几分无赖的样子。

“狼崽子。”阿宝笑骂一声，到底没把手抽回来。

“我为公主殿下寻到了一样宝贝，不知能否讨来陛下更多的欢喜。”见他没有太过反感，龙皓晨大着胆子将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上问道。

“梦幻天堂一行本皇的臣子献上了一个神格作为皇储的生辰贺礼，使本皇心情大好。你的东西若是抵不过这个，本皇可要治你伴驾私逃的罪责。”阿宝就势推了他一把，坐起身子将一只脚反踏在他胸口上，将人踩进柔软的被子里。

“我拿不出神格。”龙皓晨握着细白的脚踝眉开眼笑地抚摸着：“既然有人珠玉在前，臣为公主锦上添花如何？”

“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你抛下本皇往外跑。说来听听。”阿宝难得好奇，脚指挑开他的衣领，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坚硬的胸膛。

“是一件超神器，虽说属性不太相符，但它足以为公主保驾护航。”龙皓晨笑道，轻轻挠着他的脚面。

“本皇怎么不知道大陆上还有无主的超神器？”阿宝将信将疑道。

“是上一任光明之子的同伴，见到我身上的光明之力后了却残念离世，并将它的躯体化为了神器送给我。”龙皓晨打了个哈欠，几个翻滚来到他身边撒娇：“好困啊，连续奔波费了我好大的力气。陛下疼疼我吧。”

阿宝摇头道： “既然是人家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就是了，给冷筱算什么？”

“可它也是我专程找来给筱筱的。“龙皓晨说着就往他怀里钻：“看在我如此辛苦的份上，陛下饶恕我的失职吧。”

“准了。”阿宝轻哼一声，捏着他的后颈压在将之自己怀里，白瓷般的手指插进对方的头发里与之缠绕纠缠。

半个时辰后，他轻抚着龙皓晨的后脑，盯着熟睡的家伙不断思索。

今世的龙皓晨怎么会知道日月神蜗的踪迹？

地狱无门自来投。

待他熟睡，阿宝将其移动到一旁，身形一闪进入亡灵天灾的领域。

永恒之塔里，冷筱正在伊莱克斯的指导下融合着神格，奥斯汀格里芬在一旁为她护法。见阿宝进来，确保了冷筱情况足够稳定后邀他回房休息。

“这几天就留在这里陪我吧。”天谴之神靠在他的肩上细细嗅着皮肉上的香气。

阿宝按着他的脸将狗皮膏药推远了点，微微笑道： “冷筱融合灵炉还要几天，我自然是要守着的。”

奥斯汀格里芬不满意地粘上来，将他转了一圈面对面抱着，与他额头相贴闷闷不乐道：“陛下有了新欢就不再亲近我这个旧人了吗？我只是遵从你的命令出去办点事情，回来就得到这样的惊喜。真是令人伤心，你忘记他的做为了吗？”

“翻旧账可没意思。”阿宝摸了摸他的脸：“只是多了个人而已，本皇依旧宠爱你。”

“怎么能一样？我曾是你的王夫，你唯一的爱人。”奥斯汀格里芬揽着他肌肤相贴。

“可我现在爱上了别人，你的主人，或者你的哥哥。”阿宝亲亲他的脸，利刃般的话语刀刀见血：“你能把我怎么样？”

“永远吗？”奥斯汀格里芬皱眉。是的话他只能请龙皓晨好人做到底了。

“暂时性的。”阿宝挑了挑眉：“活久了无聊，你又不在。”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说了我认栽。”奥斯汀格里芬撒娇似的蹭着他的面庞： “那你会允许我杀了他吗？”

阿宝夸张似地道： “嫉妒心太强了点吧。怎么能对我的外甥出手？”

“君王的后宫理应出现斗争不是，既然敢伸手就要做好迎接报复的准备。谁让他胆大包天。”天谴之神亲吻他的脸将他往床上带。

“哪有你这样，算计本皇的宠妃还光明正大地告诉本皇的。“阿宝有些无语道。

“陛下更加宠爱我自然不会在乎我的做为。做为您的王夫，我想我有权处置一个情人。”奥斯汀格里芬压制着他亲吻。

“随你去吧。”阿宝无奈地搂住他的脖颈，仿佛在说一件无所谓的小事： “你做得到的话我不介意，但是别让我给你收尾。”

“遵命，陛下。”天谴之神满意地笑起来。

细碎的声音掩在帷幕里，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既然陛下不愿做主，那么我请来另一位陛下做主也是可以的吧。”寝宫里龙皓晨与奥斯汀格里芬针锋相对，对匆匆而来的阿宝道。

“可以。”阿宝点头，拉着奥斯汀格里芬坐下：“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我的王夫撑腰。”

“陛下不是不掺和我们的事情吗？怎么能出尔反尔。”龙皓晨惨白着脸问道。他被奥斯汀格里芬攻击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阿宝求助，但当时的阿宝只是轻飘飘地用一句自己不掺和后宫争斗就打发了他。他无奈之下只能去找暂住在宫里的枫秀帮忙解决天谴之神的为难，而这时阿宝却出来给对方解围。

“魔神皇向来不参与后宫的纷争，但如果本皇实在宠爱他，又有什么不能破例呢？”阿宝轻笑着拍拍龙皓晨的肩膀击碎他的希望。

如果陛下如此轻视我的孩子，为什么同我成婚，难道仅仅为了你那所谓的面子？

“够了，阿宝。”枫秀喝止他的举动：“你在透过他们怨恨谁？”

本皇做事何须由你质喙，记住你的身份，带你的孩子回宫呆着。

“我何曾埋怨谁，先皇你老糊涂了。”阿宝面色僵了一瞬，转而不在意地笑起来：“以前任魔神皇之名掺和现任魔神皇的家事，先皇，你僭越了。”

枫秀一噎，坚持道：“皓晨是我的外孙，他被魔欺负我难道不能管吗？”

既然陛下不能保证我们母子的地位，那妾身为什么不能找自己的父亲撑腰？

“不能。”阿宝缓缓摇头，沉声道：“一个下台多年的先皇，谁给你的权力处置本皇的妻妾？”

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长老谁允许你质喙本皇的家事？

阿宝端起茶水送到嘴边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 “往好处想想，至少我没处死他，也没有降罪于你这个给他撑腰的魔。”

既然你认为你引以为豪的家世能够束缚本皇的言行，那么从今天开始就和你的家人一起消失吧。

“你果然没有释怀。”即便相隔数十年，枫秀也在略微思索后明白了缘由，道：“那是本皇的错，你何必用上一辈的事来折腾小辈。”

“陛下怎么会有错？明明是龙皓晨以下犯上欺辱本皇的王夫，本皇就算怪罪也只会怪罪他。”阿宝笑道。

“说这么多不觉得假吗？”枫秀直言道：“你折腾皓晨也该折腾够了吧，冤有头债有主，想做什么冲本皇来。”

阿宝看着他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提醒先皇注意自己的身份，现在可不是你一手遮天的日子了。”

“陛下松口让本皇回到魔皇宫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你觉得我欠你，而本皇也确实欠你几条命。”枫秀叹了口气说道：“不必再折腾了，本皇尽数还你就是。”

阿宝但笑不语，挥手示意他带龙皓晨退下。

你欠我的，当然得一分不少的还给我！

黄烁收到先皇自裁的消息时着实吓了一跳，枫秀所谓的欠债还钱一点不带掺水的，绝对一比一复刻王妃当年的死法。

倒在地上的亡者，悲痛欲绝的后辈，相似得仿佛一个轮回。

“龙侍卫……”

面对哀厌的龙皓晨，黄烁正准备开口安慰几句，就听对方说： “统领，麻烦你照顾下外公，我去找舅舅一趟！”

说着闪身离去不给他一点开口的机会。

黄烁看着死气沉沉的大殿叹了口气，指挥侍女将先皇的遗体扶到床上。

另一边龙皓晨来到魔神皇的宫殿，阿宝一如既往地伏案书写。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来两个模糊的字眼：“舅舅。”

“什么事？”阿宝停下批改公务的笔问道。

“我外婆是不是曾害死了你母亲？”

“跟她没关系。”阿宝把玩着手中的羽毛笔道：“她们甚至没有见过面。我母亲的死亡是枫秀的原因。上位者的偏好足以害死一条命，枫秀特殊点，他害死了两条，两个无辜的女人都因他的爱情丧命。”

“所以你用我报复外公，重现当年的场景，为了感同身受欣赏他的痛苦。”龙皓晨接上他的话继续说。

“我比你想得更狠，他的子嗣、皇位、身份，我一样都不会给他留下。”阿宝转头看着他。恶毒、狠戾，一切邪恶的词语不足以形容他如今的表情。

“那之后呢？”龙皓晨怆然道。

“之后当然是对付你呀！”阿宝歪着头看他：“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你确实够狠……”龙皓晨闭上眼睛没再说下去。

“你不配讨厌我。”阿宝起身一步步朝他逼近：“我母亲全家死在枫秀手里，我的好友被人族杀害，我的臣民被抓做奴隶。灵力尽毁的我只能带着他们狼狈求生，而这些都是因为你。做为死灵法师我恶事做尽，可如果世上有什么人不配恨我，那其中一定有你。”

龙皓晨摇头道：“我没有，请您相信我我不会这样逼迫你。”

“你没有吗？龙皓晨，龙主席。我曾想过放过你，可你回来干什么？魔神皇可以放过血缘相通的外甥，北海蛟王却不可能放过圣盟主席，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一定要拉你永不超生。”阿宝抓着他的领子质问。

“舅舅你在说什么呀，我是龙皓晨……”龙皓晨磕磕巴巴地辩解，实际背后冷汗直冒。

那只秀净的手穿过胸膛，他被阿宝踢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阿宝的声音犹如万灵齐声低语，伴着血腥揭开他的伪装： “龙主席，你是怎么知道日月神蜗在安度行省的？”

“我、我只是偶然听到安度行省有这东西，觉得合适筱筱……”龙皓晨的声音更加惊慌，没想到他只是去给冷筱找件礼物就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好吧，就算你是偶然听到的，那么永恒与创造之神印王座呢？人族的超神器怎么会在你手里？”阿宝凑近他，揪起他的头发面对自己：“两种可能，要么你背叛了魔族，要么它本身就是你的东西。就像我身负天谴神格回到现在，你的超神器也跟着你过来了。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够你死的了。”

“舅舅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龙皓晨好奇道。

“你爬我床的时候。”阿宝直言不讳：“本皇很好奇一个向来乖巧听话的人怎么敢如此大逆不道，便顺水推舟随了你的意。又说起冷筱还差一件护身的武器，而你也二话不说直奔安度行省。”

“陛下睿智，我本以为能一直这么下去。”龙皓晨苦笑道。

“你只会死在本皇手下。”阿宝沉声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捅在他身上。

匕首一次次穿过血肉，将容颜姣好的人刺的面目全非。耳边是族人的哭喊，入目是刺鼻的腥味，温热的血液溅在身上阿宝也不肯停手，一剑剑刺向面前的尸身。

他是我国破家亡的敌人，他是我血溶于水的亲人。

许久之后，他将手中的匕首丢到一旁，踹了面目全非的尸首一脚：“别装死，起来回话！”

见尸体一动不动，阿宝也不惯着他，取了桌上的茶水往他脸上泼去：“再不起来本皇烧了你！”

“陛下您消气了？”龙皓晨讪讪地爬起来：“下次别划脸，怪疼的。”

“你每天让本皇杀一次，本皇自然心平气和。”阿宝余怒未消，坐在位置上喘着粗气平复心情。

“那不行，偶尔一次两次出出气就算了，每天一次复生法术撑不住，而且残杀侍妾对陛下您的名声也不好。”龙皓晨就着盆里的水洗了脸，整理好自己又去给他打水擦拭身上的血渍：“既然陛下已经出完了气，不如放下过往，同我继续恩爱如何？不然打起来会很麻烦的。”

“你胆敢威胁本皇。”阿宝抽出自己的手怒道。

“或许吧。”龙皓晨学着他的一贯样子笑笑：“你有天谴之威，我有创世之力。你我分庭抗礼，全力以赴足以再毁灭一次这个位面，而如果不用全力陛下必败无疑，因为我是不会留手的。投鼠忌器，陛下舍得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吗？”

“所以你认为我会放任你在魔族为所欲为吗？”阿宝厉声道。

“我不介意你算计我这一次，但你得把自己赔给我。你我订下契约，我会听从你的吩咐，替你做你想做的一切。”龙皓晨循循善诱：“我陪你下地狱，用我的血肉暖和你的身体。”

你凶狠歹毒，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合该同生共死。

“你的亲人，前任魔神皇逆天魔龙皇枫秀刚被本皇逼死你就说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太没心没肺了吗。”阿宝冷笑道。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再杀你一次，只能等外公复活后再跟他请罪了。”龙皓晨感叹道：“创世权柄中的复生法术虽然好用，却偏偏对彻底泯灭的灵魂不起作用。我也实在不喜欢尸体，抱起来硬邦邦的。”

“顶多赔你一半。”双方对视良久，阿宝最终选择妥协，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手道：“本皇欠债多，上辈子有个排在你前面！”

“好说。”龙皓晨笑眯眯地道：“反正我还有个女儿，怎么不比他强。”

“堂堂神印骑士重生之后不想走复兴你的人族，目标竟然是在后宫混吃等死，你真要脸。”阿宝没好气地刺他几句：“让枫秀滚回他的庄园，这是本皇的底线！”

“陛下谬赞，不过你的另一个妃子似乎比我更不要脸。”龙皓晨笑眯眯道。

至于外公，龙皓晨打算卖个惨：“舅舅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人族能灭了你说明还有几分本事。”阿宝嘲笑道。飞鸟尽良弓藏，龙皓晨不是什么政治高手，本身又是枫秀的后代，被弄死的可能性太大了。

“有人偷了你的魔晶制成武器围攻我，魔晶是一个魔最纯粹是力量来源，上面的毁灭之力与创世神的神力相克。我又是被围攻的，六大圣殿出动了百分之九十的强者……”龙皓晨委委屈屈地抱着他。

阿宝面无表情地答应一声，表示并不想知道自己死后被制成法器的光辉事迹。

“你怎么知道抱着尸体睡觉什么感觉？你又不练死灵魔法。”

思绪纷飞间阿宝抓到重点，一看这货顾左右而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炸毛。

“龙皓晨我杀了你！”

今天的魔皇宫又炸了呢。

番外：

身上的灵体已经尽数转世，但阿宝还是习惯在每年的今天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他没有开灯，只让侍从点了白色的蜡烛在殿里。或许是祭奠，或许是怀念，反正现在只有他一个魔抱着过去不放手。

“舅舅，你喝醉了吗？”龙皓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没什么反应，试探性地把手往前伸：“要不要给您熬碗醒酒汤？”

阿宝推了他两下没推开，有气无力地斥责道：“放肆。”

“请您原谅我。”

青年的声音越发粗重，听得阿宝有些烦躁：“你知道我身边有一个魔吗？”

“知道啊。”龙皓晨并不在意

“那你还敢伸手，不怕他杀了你？”阿宝轻笑道。

“我相信陛下会庇护我。”龙皓晨环抱着他的身体要回房间。

阿宝不置可否地笑出声：“本皇可管不着他。”

借着烛光龙皓晨趁机凑近他，仔细打量阿宝的模样。前世的北海蛟王，今生的万魔之主。让天谴之神奥斯汀格里芬甘愿交出权柄的人，他的血脉至亲，他的生死之敌。尸山血海里堆出来的妖孽是整个牧师圣殿加起来都超度不了的厉鬼，而他现在想作个死：“陛下，您讨厌我吗？”

醉眼朦胧的阿宝摇头，乏力地拍拍他的脸： “我最喜欢你。”

“那您为何总是对我如此冷淡呢？”龙皓晨追问道。

“因为你招魔厌。”阿宝嘟囔道。

好吧，龙皓晨认命地举手投降。

“陛下，我送您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