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爱你,我不要陪你成长,我希望的是和你一起前行。”
周九良住在北京天通苑的一处老破小,到录制节目的地方要坐近十站的地铁。
和孟鹤堂告别后,他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吭哧吭哧往家骑。
借着霓虹灯,看着这个接纳了很多人梦想的城市,周九良并不感觉凄凉,反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生命力。
他知道,刚才的那通电话是父母打来的,他们要催自己回老家,考编制,相亲,结婚,生孩子……
周九良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实际上,谁也不会真心想过这种碌碌无为,疲倦而无知的日子。
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他曾经对父母的一切言论深信不疑,真心觉得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每每父母吵架,他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表现得不够好。
在上高中之前,他一直是个听话的男孩,高度认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
但当父亲撕了自己写的小说,破口大骂自己不务正业,母亲则只在旁边默默哭泣时,他心中的某根弦断了。
凉爽的夜风吹干了后背,额头上的汗,周九良强迫停止思考,他已经骑到了家。
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这样一个小小的出租屋,却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翌日,孟鹤堂和王海迷迷糊糊地在客厅醒来。茶几上还有昨天剩下的啤酒,烤串。
昨晚为了庆祝首战告捷,孟鹤堂到烧烤摊打包了点夜宵回去,只是两人还没几杯酒下肚,就醉得不成人样了。
孟鹤堂觉得挺搞笑的,这什么酒量啊,真给东北人跌份儿。
他赶紧起来收拾,洗漱,换衣服,今天上午还要去超市做兼职。
虽然自诩相声新势力,但在出名之前,还得赚钱交房租啊。
王海倒是轻松自在,老家那边市值第二的互联网公司是他家的家族企业,家里还有大哥,二姐帮忙打理家业。因为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他对戏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走上了说相声这条路。但他兴趣着实广泛,除了说相声,绘画,配音,短视频……什么都学一点。
当然了,王海是富二代这件事,孟鹤堂还不知道,不然肯定不和他合租在有着“打工人窝”之称的天通苑里。
孟鹤堂“海儿,我先走了啊,饿了桌子上有豆浆,油条。”
孟鹤堂冲沙发的方向喊了一句,就出门了。
孟鹤堂在地铁口附近的便利店兼职,他和店长姐姐打过招呼后,套上工作服,开始工作。
早上生意比较忙,近十点的时候,孟鹤堂才落了闲,掏出手机发现周九良通过了好友验证,他顺手改了个备注,斟酌良久,发了一条消息。
周九良【周大作家】:我已经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快来打个招呼吧。
孟鹤堂【晴空一鹤】:小周弟弟,以后能帮我们的作品多提提意见吗?不要有压力,不是专业意见,就说说你看完之后的感受就行。我觉得你的想法会很有意思。
周九良正在和同事沟通后期剪辑的事情。他看到消息,飞快地输入内容。
周九良【周大作家】:可以呀,我本来就是工作人员,分内之事。
孟鹤堂【晴空一鹤】:那后天录制之前有时间来看我们演一次吗?
周九良【周大作家】:ok,今天下班我就有时间,你们是哪个剧团的?在哪个剧团排练?
孟鹤堂不由得苦笑,自己以前是学影视表演的,说相声算是半吊子出身,在北京这个曲艺圣地还没被哪个剧团看上。
孟鹤堂【晴空一鹤】:无门无派,还没建立革命根据地呢。
孟鹤堂【晴空一鹤】:6点到红星公园方便吗?
周九良掐指一算,红星公园就在录制棚的附近,答应了。
下班之后,周九良如约出现在公园门口。孟鹤堂早早在那里候着接他。
周九良“诶?你那个搭档呢?”
周九良奇怪道,今天难不成要说单口?
孟鹤堂“别提了,王海儿下午接了个电话,说他爸非要吃烤鸭,让他带一只回家,就急赤白脸地回去了。”
孟鹤堂很认真地回答,一脸的深信不疑。
周九良叹气,真是放炮不点捻——咋响(想)的呀?孟老师长得挺机灵的,怎么如此离谱的理由都相信呢?
孟鹤堂拉着周九良来到一片树荫下,塞给对方几张纸,让他照着稿子帮忙对活。
周九良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听相声,他觉得能为别人带来快乐的东西是很有价值的,但从没想过自己能有机会说相声。
看着对面眉飞色舞的孟鹤堂,周九良不合时宜地发现,孟老师的眉毛是画的。
画的还怪好看的。
顺了一遍之后,周九良凭着自己多年相声粉丝的经验,谨慎地提了几个建议。孟鹤堂也认真地记下了。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网球,直愣愣地朝孟鹤堂的后脑勺砸。
九良看到了,急得嗓门不由得拔高,
周九良“孟老师小心!!”
没等孟鹤堂回头,就稍微有点用力地捏住对方的脖子,往自己肩膀的方向带。另一只手把那只飞来的网球打掉。
孟鹤堂也吓一跳,一句“哎呦我的妈呀”脱口而出。
下一秒,就闻到了周九良身上的洗衣粉的味道。一个踉跄,自己的鼻子砸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周九良连忙道歉,孟鹤堂忙说没事没事,自己从小喜欢狐狸,容易脚滑。
这个小插曲,以孟鹤堂调侃周九良“你这调门挺高啊,京剧有没有兴趣涉猎啊?”告终。
实际上,孟鹤堂更想调侃的是,弟弟吃什么长大的啊,这手劲真不小。
天色渐渐暗了,两人准备回家,一问对方的住址,这才发现原来是住在同一片小区。
真是不巧不成书。
周九良还以为孟鹤堂是那种赚很多的“明星”,想不到也是为爱发电。
两人下了地铁,穿过菜市场,到了小区门口。
“咕~咕”周九良中午只扒了两口盒饭就去工作了,下午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他的胃终于提出抗议了。
孟鹤堂“对了,今天原本想请你下馆子来着,只是我现在通告费还没着落,经济形势不太乐观,请你在家吃顿便饭行吗?”
孟鹤堂脸上写满了歉意。
从小就不喜欢串门的周九良原本想拒绝,但是面对孟鹤堂如此坦荡的邀请,他好像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孟鹤堂“这有我以前穿的旧拖鞋,你换一下进屋吧。”
孟鹤堂领着周九良穿过玄关,引他去客厅休息,就去厨房忙活了。
周九良竟然没有一点以前去别人惯有的拘谨不适,他像是刚被领回家的流浪猫,慢慢地踱步熟悉这个环境。
孟鹤堂和王海合租了一个两室一厅,装修虽然毫无风格可言,但是看得出住户很细心,整理得干干净净,客厅沙发上有几个可爱的玩偶,茶几上放着零食和茶具,很有生活气息。没有电视,但摆着几个文玩古物,扇子挂在墙上,平添几分古韵。
周九良的钢丝头脑袋探进厨房,问:
周九良“孟老师,你做的什么好吃的呀?”~
孟鹤堂“做个青椒鸡蛋酱,拌过水凉面,哦,对了,昨天我们吃烧烤有剩的,待会热一下当荤菜了,冰箱里有苏打水,或者你想喝茶,茶几下面有茶叶。”
孟鹤堂正在炒酱,香味弥漫厨房。
周九良听到孟鹤堂给王海打电话:
孟鹤堂“海儿啊,晚上回来吃不?”
孟鹤堂“行吧,你小子抓紧机会陪陪父母,但是明天必须回来排练啊。”
挂了电话,孟鹤堂一会儿就做完了晚饭,叫周九良端饭,他们在阳台就着黑夜和点点灯光吃。
这一餐,他们没有进行“前途”、“未来”之类的话题,他们只是聊着刚来北京时的趣事。
孟鹤堂知道了周九良自己刚开始一个人生活时,连续吃了一周的葱油拌面,因为那是他唯一做的好吃的饭。
周九良知道了孟鹤堂曾经想给房东送点茶叶表达给他减房租的谢意,但是人家说喝茶只喝冰红茶,白瞎了自己斥巨资买的龙井。
当月亮隐藏在云中,两人终于告别,周九良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他的心和胃一样感觉慢慢的,带着一种平静与富足的感觉进入梦乡。
周九良终于交到了在北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