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浣卿的指尖方才被假山上的怪石划破了皮肉,内里的红肉此刻正裸露在空气中,婉宁瞧见了她的伤处,刻意掐了上去。伤口再次疼得厉害,柳浣卿没忍住红了眼眶,眼中含泪,欲落不落,见她吃痛,婉宁才终于志得意满。
拉起柳浣卿的指尖悬在唇边,婉宁轻柔地为她吹了吹:
婉宁长公主“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啊?”
柳浣卿强忍着泪,长睫微颤:
柳浣卿“谢殿下关心,臣女不疼。”
她此刻眼眶微红,神情哀婉,更显得弱质芊芊、楚楚可怜。
婉宁一手握着柳浣卿的指尖,一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细细端详着眼前的雪肤花貌,嗓音甜如蜜糖:
婉宁长公主“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鲰生。”
柳浣卿一怔,不禁仰起头和她对视,只见婉宁松开她,手背摩挲了两下她的面容,复而站起身:
婉宁长公主“这儿怪没意思的,得了,我也该走了。”
有些不舍地看向柳浣卿,婉宁笑道:
婉宁长公主“小美人,日后若是我传召你来作伴,可不许不应。”
婉宁喜欢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美景、美食不必多说,美人自然也包含在内。
方才她对柳浣卿说的那句话,原是出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贤媛》南朝·梁·刘孝标注引《妒记》:“[桓]温平蜀,以李势女为妾。郡主(桓温妻)凶妒,不即知之。后知,乃拔刃往李所,因欲斫之。见李在窗梳头,姿貌端丽,徐徐结发,敛手向主,神色闲正,辞甚凄婉。主于是掷刀,前抱之曰:‘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遂善之。”
【晋朝的时候,桓温公攻占四川,将李势的女儿掳掠过来为妾。桓温公的妻子南康长公主生性好妒忌。因此桓温公一直瞒着她,将李姑娘藏在书房的后面,常常悄悄地去看望她,对她很怜爱。李姑娘一直幽居不出,如笼中的小鸟,任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虽有家仇国恨,却无法报复,心中很是郁闷。
后来,南康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气愤,回想这段日子,桓温公对自己的态度确实变了,心中陡生怒意,决定杀掉李姑娘。趁着桓温公不在府中的时候,南康长公主气势汹汹地带着几十名丫鬟去兴师问罪,个个手上都拿着寒光四射的刀子,直奔李姑娘住处。她们破门而入,正在镜子前梳头的李姑娘听到身后有响动,平静地转过身来。她秀长的头发乌黑晶亮,如瀑布般奔泻,似柳丝般飘垂,洁白的肌肤像玉一样,发出晶莹的光泽。南康长公主不由得看呆了,利刀“当啷”落地。她走上前去,抱住李姑娘动情地说:“啊呀,你是这般漂亮,连我见了也生了怜爱之心,何况桓温公呢。”
李姑娘不卑不亢地说:“国破家亡,本不该来这里享受荣华富贵,只是事出无奈。今天如果被您杀掉,正好了却我以死报国的心愿。”南康长公主心中更是感动,带人默默地退去。】
‘我见犹怜’便是由此而来。
而‘鲰生’二字并不是说别的,却是对男子的蔑称。
婉宁来得无声,去得也快,沈玉容也没想到她今日竟如此轻易便肯善罢甘休,不由得望了柳浣卿一眼,见她已经被薛芳菲和李宁知扶了起来,此刻正被薛芳菲揽在怀中查看指尖的伤势,当真是拥趸无数。
薛芳菲“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啊?”
柳浣卿“我没事的,只是夜色太深,我险些失足,扶了一把假山上的怪石才擦破了一些皮,不要紧的。”
婉宁公主的指痕在印在柳浣卿的指腹,薛芳菲看了更是心头大恼,新仇旧恨全部记在了一起。若她不曾记错,早在她还是沈夫人的时候,婉宁长公主对沈玉容的态度便有些不同,实在是过分亲昵,若那个令沈玉容不得不狠心杀妻的女人是当朝长公主,一切便说得通了。
婉宁想要碾死他们,确实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这绝不是她嚣张跋扈、草芥人命的理由。
薛芳菲也是人,她也有活下去的权力,不管是婉宁还是沈玉容,都不能平白无故剥夺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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