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芳菲早就听姜景睿说过柳浣卿很擅长棋艺,但是此刻亲眼所见,才知道这个‘擅长’,其实可以说一句‘老天爷赏饭吃’。
沈如云的棋艺在明义堂就算不是顶尖,也必然算得上是上佳,可柳浣卿击败她却是轻而易举,不过来回几次,就收拢了棋盘上的大部分棋子,将沈如云逼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昏过去。
都说从一个人下棋时的路数就能看出这个人的性情,薛芳菲观察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其实柳浣卿的棋风和她平时表露出来的温柔性情截然不同。
柳夫人疼爱女儿,知道柳浣卿喜欢下棋之后,为她挑选的师父无一不是棋道大家,只是自柳浣卿十三岁之后,她的这些师父们便再也没什么可以教导她的了,便纷纷向柳元丰请辞。
柳浣卿的棋风大开大合,满是杀伐之气,她吃掉沈如云的每一颗棋子时,都毫不犹豫、下手果断,而只要掌握了顺风的大好局面,她便不会留给敌人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
柳浣卿势如破竹,沈如云节节败退,成败自然不必多说。
一局终了,柳浣卿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笥中,望了满头大汗的沈如云一会儿,才缓缓道:
柳浣卿“下棋需心无旁骛,沈娘子,你心中的杂念太多了。”
柳浣卿不知道沈如云在学棋的道路上遇到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但是作为一个真心爱棋的人,她只希望沈如云能引以为戒,更加尊重棋道一些。
这样,她还能算是一个可敬的对手,而非似如今这般,叫柳浣卿一丝胜利的成就感和喜悦感都没有。
望着棋盘上被吞杀殆尽的白子,眼前的人仿佛再次变成了日夜缠着她不曾安宁的亡嫂,沈如云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消失,她猛的站起身,指向柳浣卿,就连唇瓣都在微微颤抖:
沈如云“你、你……”
身子摇摇欲坠,沈如云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手指一转,她又指向人群中的薛芳菲:
沈如云“她、她……”
柳浣卿的棋风与薛芳菲自然并不相同,可她们二人都同为才情卓绝的奇女子,又都心怀抱负、自有傲骨,下棋之时也总有些相似的杀伐果断。
对上‘姜梨’那张脸,下一刻,沈如云整个人往地上倒去,再不省人事。
柳浣卿离她最近,低头看着沈如云的好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急急忙忙送去了医馆,无奈地捻了捻衣袖。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可沈如云突如其来的这一遭,倒像是柳浣卿欺负了她,好没意思。
不过她扭头一看,见薛芳菲在人群中对她微笑,便索性抛开了沈如云,总之她已经胜了,自不必再去多思自己的手下败将。她走向薛芳菲,刻意对着她行礼,笑道:
柳浣卿“总算不辱使命。”
早在棋试开始之前,薛芳菲就对柳浣卿拜托过,要好生挫一挫她的锐气,绝不能轻易放过她。柳浣卿虽不知她与沈如云有何不快,可沈如云对薛芳菲的不友善却是看在众人眼里的,为了替好友出气,她明明可以直接击败沈如云,却故意诱使她踏入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之中,既让她看见自己可以获胜的丝丝希望,又亲手将她的希望慢慢碾碎——这是棋试中最能叫人痛苦的打法。
薛芳菲“我早知你会赢的。”
薛芳菲对柳浣卿就是有这样一种信任,不光是棋艺,书法、琴艺、丹青……在薛芳菲看来,这世上总没有什么事情是柳浣卿做不好的。
柳浣卿获胜本就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棋试散了之后,由柳浣卿做局,四人还是好生聚了聚。今年岁试不知是何缘由剔除了骑射,而叶世杰、李宁知和柳浣卿的胜利不算意外之喜,他们这组能否胜出的关键,还是要看接下来的最后一场琴艺。他们和李廉组的比分不相上下,若要在岁试中取得魁首,必须放手一搏拉大比分。
李廉组的琴艺大家王清清师从宫廷乐师,于此一道的厉害程度自然不必多说,而薛芳菲那日和李廉打赌的,不只是岁试的小组名次,自己更要取得头名。琴艺的比试素来很有看点,水平最高的,不过是好几次取得头名的姜若瑶,这意味着,薛芳菲若要打赌胜出,就必须击败姜梨这个从小习琴的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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