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国公府中有规矩的丫鬟为柳浣卿奉来了新的襦裙,服侍她洗漱沐浴,双手鞠了一捧水,她垂着眸子看着被捧在掌心里的玫瑰花瓣,倏然想起了萧蘅总是穿着的那身红衣。
春日里百花齐放,柳浣卿虽独爱山茶,可也不得不承认,似玫瑰这般艳丽绚烂的花朵才往往是最惹人夺目的那一种。便如同萧蘅,一身红衣张扬桀骜,他那样好的一副皮囊,也自然能引得世上许多女子怦然心动。
司徒九月与他互有救命之恩,她会对萧蘅情根深种也是人之常情,可柳浣卿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中十分难受。
她苦笑着,竟然在心里默默唾弃起自己对另一个无辜的女子突如其来的敌意。她从前绝不会想到,原来有朝一日,她也会变成这样爱拈酸吃醋的女子。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就连热水变凉了都没有注意到,还是服侍她的丫鬟出言提醒,才从浴桶中站起身子,任由她们为她擦干身子再裹上寝衣,又扶着她坐到铜镜前边,用帕子一点一点绞干她的长发。
望着铜镜里那张宛若沾了露珠的玫瑰一般娇媚的面容,听着耳边传来的丫鬟们的称赞声,柳浣卿只是淡然地勾了勾唇,她无不怅然地想到,这张容颜虽美,可若萧蘅只是因此而对她另眼相待,那这张皮囊老去之后,他对她的情意还能有几分呢?
色衰而爱驰,终究是这世上所有女人的噩梦。
柳浣卿从前只觉得这张绝世容颜会为她带来灾祸,可在萧蘅面前,她却还是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
大抵也萧蘅能令她变得不像自己吧。
次日一早,萧蘅来敲门唤柳浣卿去前厅用早膳:
萧蘅“柳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柳浣卿“有劳肃国公惦记,国公府的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我一切皆好。”
萧蘅“既然一切皆好……”
萧蘅“柳娘子的眼下为何一片乌青?”
萧蘅凑近了柳浣卿,细细端详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美人春睡自然也是极美的,略微的疲惫并不能减损柳浣卿的美貌,可却足以叫萧蘅心疼她。
指腹轻轻碰了碰眼下细腻的肌肤,柳浣卿抿了抿唇,道:
柳浣卿“许是认床,肃国公不必担忧。”
萧蘅“哦——原来柳娘子认床啊。”
萧蘅竟然真的在替她想以后该怎么办,只听见他道:
萧蘅“柳娘子别怕,国公府家大业大,府中养这么多下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待日后将侍郎府中那张柳娘子睡惯了的床搬过来便是。”
他似乎完全没考虑过‘柳浣卿根本不会住进国公府’这种可能,害得她都被噎住了,最后只能讪讪道:
柳浣卿“肃国公玩笑了。”
也许萧蘅便是如此凡事随心之人,不论是什么事情,只要他自己心里觉得高兴,便要这么去做,所以柳浣卿有时也会被他的口出狂言惊吓住。
薛芳菲便是在这时候推门从屋子里走出来的。
司徒九月不愧是当世神医,薛芳菲的旧伤经过了她的一番治疗,只需要再好生调养一番,便能在岁试上心无旁顾地弹琴了。
见院子里两个人对立地站着,薛芳菲走近了柳浣卿:
薛芳菲“玉儿,出了什么事?”
柳浣卿“没事。”
见她出来,柳浣卿赶紧凑近了她询问道:
柳浣卿“阿梨,你感觉如何?”
岁试在即,于柳浣卿而言,再没有什么是比薛芳菲的手伤更重要的。
薛芳菲“我感觉好多了。司徒娘子说,岁试无忧。”
柳浣卿“那真是太好了。”
柳浣卿“阿梨,此次岁试我们必定能夺得魁首。”
此次岁试之中,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李家兄弟俩的队伍。若是只有她和李宁知二人,柳浣卿还未必能夸下海口,可此番有答应加入队伍的叶世杰,再加上在贞女堂学过琴技的‘姜梨’,她对夺魁的把握又多了一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国子监和明义堂的学子都害怕得罪李氏兄弟,薛芳菲和他们打了赌,其实无异于和整个国子监与明义堂学子敌对,但万幸,她并不是孤军奋战。
在她身后,有柳浣卿,有李宁知,有叶世杰,还有姜景睿,她从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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