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气候开始变凉,风潇潇的吹的人脸生疼,许多树的叶子都已凋落。儋州城外山林深处的一片园内却树木茂绿,花团锦簇。
园子建的偏僻却格外繁华,说是哪为王爷的府邸也不为过。
园中主院卧房的床塌上睡着一位少年,少年眉眼修长疏朗,鼻梁挺拔,鼻尖一点黑痣为少年添了一丝风情的韵味。脸庞线条分明显得硬朗而英俊,透着股子雕塑般的凌厉之色。少年单着一件白色里衣躺在卧榻之上,更显的身形修长,却又单薄消瘦。
少年面容苍白无色,此时像是梦到了恶魇,眉头微皱额角出现几颗汗珠,双唇紧抿成线,倍显坚毅和执拗。睡梦中少年的呼吸开始加速,似是真的遇到了难缠的梦境正在妄图逃离。少年猛然睁开眼,原本明亮般闪着星耀似的双眸,此刻却蒙上一层水雾,让人看了都觉着心中一紧。少年微微张唇急促的呼吸着,像是终于逃离一场可怕的幻境得以喘息。
三个月前李承泽带领私下培养的骑兵和死士发动叛乱冲破宫门,骑兵踏破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凡有反抗之人都因骑兵手中那把玄色带有奇特图纹的双刃刀顷刻间变为魂魄。
仅仅几个时辰后叛乱便结束了,李承泽毫不意外的取得了胜利,皇宫内外堆满了宫人与禁军的尸体,为冲洗宫中的血迹护城河都被染成了深红色。但最先进宫的死士却不见踪影,李承泽原本安排死士先入宫是为了在铁骑杀进宫前先压制住庆帝,可却无功而返,因为他们连庆帝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之后骑兵在各处寻找许久,仍没有找到庆帝的踪迹。庆帝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到现在仍鸟无音讯。
范闲只记得自己当时为了抵挡骑兵,在宫中和一众骑兵缠斗许久。自己的体能逐渐下降,斜后方的骑兵趁虚而入,用玄色的双刃刀刺入自己的身体。刀锋入体范闲便觉得不对劲,那刀上像是涂了药的,只一瞬的功夫,范闲便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被压制。怎么可能?他可是费介的徒弟什么样的毒药他看不出来?对了那些玄色的双刃刀,不像是这个时代的武器,血液溅在刀面都不见颜色,像是瞬间被吸收。上面的图纹亦是从未见过。难道是来自神庙吗?李承泽又从哪里寻来的这些武器?
范闲的伤其实早就恢复了大半了,但那次李承泽喝醉了酒冲入自己的卧房。范闲原本在榻上躺着看书,看到李承泽冲入卧房双手支在自己身体两侧的床板上看着自己。自自己来到这园子以后,李承泽时常来找他下棋或聊天,方才刚看到李承泽进来,范闲原本是不奇怪的。但现在范闲对上了李承泽的眼睛,那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还有些委屈。李承泽的脸离他很近,喷出的热气尽数撒到了范闲的脸上,有一股很浓的酒味儿,似乎还带一些什么药的味道。范闲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正当范闲想好好闻闻李承泽是不是吃了什么药,那句你没事吧还没问出口,范闲的唇便被李承泽吻上了。范闲只觉得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过来之后李承泽的手已经不安分的探进了自己的衣服。现在是没机会研究是什么药了,范闲立刻压住李承泽的肩,想把它推开。可平日里看着瘦瘦弱弱的李承泽,此刻的力气却大的出奇。范闲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还没恢复好,扒拉了李承泽半天也没扒开。范闲正准备从床尾的空隙离开这里好好冷静一下,却被李承泽钻了空子整个人扑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晚范闲房间的灯彻夜未灭,第二天范闲的眼尾红红的像小狐狸化了红眼尾。那晚之后李承泽跟发了疯似的。每天晚上自觉进入主院卧房,夜夜行荒唐之事。李承泽也记不清是几天后的一夜,范闲反抗的厉害,直接在李承泽的脖子上咬出了深深的牙印。李承泽吃痛推开,范闲砸在床上闷哼一声便怎么叫也叫不醒了。李承泽将范闲翻了个身才发现范闲背上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伤口流了不少血,被褥都燃红了大半。来不及管自己脖子上的牙印,立刻叫了大夫。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李承泽还是经常来找范闲只是两人不在聊天,各干各的事情。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范闲回神抬眼,李承泽单手托腮看着自己,李承泽的脸离自己很近,让范闲想起李承泽醉酒的那天晚上……
“ 没想什么,我困了要睡觉,二殿下自便。”范闲翻了个身背对李承泽又躺下了。李承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是两人那次之后为数不多的对话,每次范闲都以各种理由迅速结束对话。李承泽随既无奈的笑笑,转身离开了。
范闲越来越想不通,李承泽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每次李承泽来都只见到李承泽一个人。园子中下人虽然不多,但偶尔也见到过几个,而且明明自己之前推着轮椅在园中逛的时候见到了谢必安,但李承泽每次来自己这里都是一个人。
范闲如果问起宫中或外面的事,李承泽大多数时候也如实回答。之前范闲问“为何叛乱结束,二殿下不待在皇宫?”李承泽吐了嘴里的葡萄皮说 “ 我当时想了想,当皇帝还是太无聊了,成日都要待在皇宫里,不如在外面游山玩水有意思。”范闲盯着李承泽问“ 那你发动叛乱是为何?”
李承泽平静的答 “ 为了给自己搏一条生路。”
范闲垂下眼沉默了,他知道李承泽这一路走来不容易。他不禁想起那次李承泽被禁足与自己透露心声 “ 陛下想要我做太子的磨刀石,我愿不愿意根本就不重要,我只能顺着他的心意与太子争斗。”范闲记得去年自己终于找到了李承泽和长公主与北齐私通的证据。经费多番周折,终于把这事扯到了殿前。当时李承泽在殿中跪着,他本就身形单薄,平日里穿着华贵的衣服,却只像是在他身上挂着一般,此刻在殿中跪着更显得整个人瘦小的令人心疼。李承泽的眼眶已被不甘染红,他颤抖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 儿臣愿前往蛮夷之地,以戴罪之身,为沿途百姓求一份平安顺遂,为大庆求一份长顺久安,尽儿臣作为大庆皇子的最后一份力。”
陛下同意了,他终究是舍不得这个儿子。不久之后,李承泽便启程前往蛮夷之地。李承泽走后不久在宫中的党羽也被太子清理的消失殆尽。众人都觉得这位二皇子已无东山再起之日,纷纷向太子靠拢。可不久前李承泽却带着铁骑杀了回来,骑兵瞬间杀入城内,布兵井然有序,席卷京城各个角落,应是蓄谋已久。
范闲猜测李承泽应该是得到了神庙的帮助,那些骑兵还有那把奇怪的玄色双刃刀。还有自己住的这个园子,范闲记得叛乱爆发时已是秋末了,但这个园子却树木茂盛,花团锦簇。起初发现以为自己昏迷了太久了,一到第二年春日了。但那日自己推着轮椅终于到了园子的边沿,园子外围的树应是被李承泽砍掉了。但范闲隐约看到远处的山上有白雪覆盖,他知道此时应还在冬日。但范闲不知道李承泽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个园子四季常青,或许也是借助了神庙的力量。那陛下呢?陛下现在又身在何处?
范闲垂眼思考良久,又问到 “ 若你不在宫中,现在宫中是谁管理国事?”李承泽依着椅子换了个姿势,端起葡萄边吃边回 “自然是太子。” 范闲也学着李承泽躺在床上换了个姿势 “ 太子当政还能让你在此处逍遥自在?”
李承泽看到范闲学他,眯着眼睛含着葡萄笑了笑 “ 我觉得当皇帝太无聊,便和太子约定许我一世逍遥,我便带着骑兵隐居。” 范闲自是不信 “ 太子多疑,二殿下这么大个隐患,就以一句一世逍遥,太子便放任不管吗?” 李承泽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手上这葡萄汁儿,满不在乎的说道 “ 他管不管有什么关系,他没得选。若是他不愿我不介意再反叛一次。”这个说辞范闲自然也是不信的,太子如此心思深沉,不可能仅因李承泽退出朝堂便放过他,李承泽和太子之间一定还有其他的交易,只不过李承泽没有说。
范闲其实在这园子住的还不错,远离朝堂的纷争。李承泽经常来找他闲谈风月或下棋,两人偶尔也去园中的池子垂钓。范闲也不是没有逃跑过,但自己体内的真气仍然被压制,加之这园子四周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自己的几次逃跑都以失败告终。但李承泽知道自己逃跑后并无生气或为难,甚至有时默许自己的逃跑行为,等自己快成功之时李承泽再把自己抓回来。或许是这隐居生活无聊范闲偶尔逃跑也能为生活增点乐子。不过范闲也未曾放弃过逃跑的念头,他只是在等待时机,现如今既跑不掉便先留下来和李承泽周旋。
正当范闲思考之际,周围的骑兵变换阵脚,真气被压制,斜后方的刀还在体内。范闲来不及反应,直觉四周无数刀锋入体,肌肉被割开,要命的痛感瞬间从身体各处传入大脑。那些骑兵互相交流眼神,一众合力同时将双刃刀从自己身体抽出。刀锋抽出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也随着刀锋一起抽离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