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

日影斑驳，古树屹立，云龙湖渐渐热闹起来，晚饭过后的人们畅所欲言，沙滩、湖岸上聚集了成片的鸟儿，偶尔几只迷路的白鸽，也会被好心人送回天空。

“我说啊师兄，那俩孩子该不会不来了吧。"柳芸放飞手中的白鸽，脸上宽大的墨镜遮住大片阳光，好让她欣赏白鸽飞走的模样。

“禾肴汶倒不担心，毕竟从小接触，师父给她的职位也只是写写东西而已，但是从木双元的表现来看，根本就不了解他那个到处惹事的老爸，究竟在做什么工作啊。“纪廉予托着腮，叼根草，懒洋洋的回答着。

难得武门宴给了一周的假期，却是寻找特定的目标，为此纪廉予苦恼了一阵子，毕竟自己要杀的就是目标之一的父亲，要是以后待在一个师门里，生活出了感情，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师兄是仇人，简直比小说剧情还离谱，想到这，纪廉予更不明白武门宴的用意了。

就在这时，纪廉予发现柳芸朝着自己身后笑着，扭头看去，禾肴汶拿着那天的邀请函找上门来了，还有一份牛皮纸制成的文件袋。

而此时的木双元还在备战合格考，桌面上摊着留有口水印的生物复习资料，一旁是画满了鬼脸的历史复习资料，还有已经分家的政治复习资料，以及一位正在遨游于幻想的少年。

寂静的自习课下，学习的人不少，也不多，这让查看监控的刘颂基本满意，再次安心的躺在躺椅上，幻想着升职的事情。

“哎哎，木双元。”李钰甜的呼喊声把木双元拉回现实。

“咋了。”木双元小声说道。

“饿饿，饭饭。”李钰甜发嗲的声音弄得木双元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哪有饭，不才吃完没多久吗？”

李钰甜看了一眼监控，缓缓的立起书，然后转头说道：“你桌洞里已经被我看穿了，我要吃鸭翅。”

“强盗啊你，乱翻别人桌洞。”虽不情愿，但还是给了。

“哼哼，本小姐可是很精明的，我只是扫了一眼......”不等李钰甜自夸完，监控里就传出了阴沉的声音“木双元，李钰甜，带着鸭翅到办公室找我。“

“被逮咯。”彦博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本，还不忘嘲笑他，但是木双元起身的时候，看见了他书底下的“板砖”，一旁的燕倩倩倒是成了好孩子的形象。

李钰甜怨恨的看向木双元，木双元给了个请的手势，让李钰甜先出了班门，一样，也是这个手势，把李钰甜先送进办公室。

时间流逝，等到禾肴汶把事情经过讲清楚后，纪廉予和柳芸对视一眼，又看向禾肴汶。

“我知道很不可思议，但这是真的，木宏逸的尸体没有破损的痕迹，完全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啊凡事都有例外。”禾肴汶明显把事情转移给了对面二位。

纪廉予沉思片刻，说：“你是想通过我们来调查清楚这件事，并且事关木双元，你是想把他.....”

“我只是不想让我朋友受到无故的伤害，要是我亲人离去，还不能调查清楚，那我一定会产生不好的念头。”

就这样两人的目光相交甚久，又不约而同的避开。

“总之警察已经去找他了，至于你们的邀请，就看他本人的意愿了。”禾肴汶甩甩手，并做个鬼脸，“总之明天就是你们的小师妹啦，多多关照了。"

望着禾肴汶渐行渐远的背影，纪廉予的笑容也渐渐消去，目光中多了一份让人看不懂的敬意。

警笛并没有如期降临石坞中学，有的只是两名警察静悄悄的跟着门卫走进校长室，接着跟着校长温警恒走向高二办公室。

门内惊呼鸭翅祸害班级，祸害学校，这让温警恒不知道如何打圆场了，二位警察倒是冷静，帮校长开了门，看见中年妇女训斥两名学生。

温警恒先是一愣，咳嗽一阵后说道“这二位是公安局的，小陈、小玲，来找你们班的木双元。”

二位警察点头示意，刘颂也愣了几秒，缓缓说道“我们班学生皮是皮了点，但还不至于请动警官的地步。”

警察？！木双元心中一颤，仔细回想自己这十几年来，虽说打过架，也不至于被抓吧，又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也没自己什么事吧。

“这位就是。”刘颂语气中充满了警惕，木双元点点头。

两位警察低语了几句，让木双元出来，温警恒和刘颂还想跟着，被小玲给制止了。

看着门缓缓关上，刘颂猛然回头，“你知道错了吗？”

李钰甜一愣，连忙认错。

“出去吧。”刘颂使个眼色，李钰甜傻了，这是让自己去当偷听的啊。

温警恒也明白了，微笑着等待李钰甜的离去，没办法，李钰甜僵硬的打开门，出去了。

本想着他们在门口听两句就行了，但是空荡荡的走廊让李钰甜明白，这个事情可能很重要。

再次打开门复命，温警恒板着脸让李钰甜回去了，虽说好奇到底有什么事值得警察来一趟的，但碍于每层楼都有巡查的，没发去找了，只好等木双元回来再说了。

响雷轰炸了一大片天空，吓得木双元浑身一颤，手中的档案袋掉落在塑胶跑道上，两位警察站在他旁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间似乎静止了，眼前的主席台又变成了曾经的温室，脚下的塑胶跑道还是那块湿润的草坪，站在自己旁边的，是爸爸妈妈......

但......雷公像是玩弄着木双元一样，将这美好的幻想炸碎，然后淹没。

“扑通”

两位警察虽说第一次处理，但是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小伙子，自己又怎能没有感触。

“诶，今天的炸雷跟轰炸机一样，响个没完了。”彦博望向窗外。

“雨下的也够大的。”燕倩倩也看向窗外。

雨滴肆意的打在玻璃上，如鬼魂的嘶吼般瘆人，雷声不停，对许多认真写题的同学也有不大的影响。

“让他发泄一下吧。”小陈拉起要把木双元拉起的小玲，木双元捶打着地面，溅起一阵又一阵的水花。

“可是.....这样只会搞垮自己的身体吧。”小玲很是心疼，十七岁的少年在新一年即将来临的时候，遭到这样的变故，谁看谁不心疼啊。

“这是快要崩溃了吗？”一位带着斗笠的老者，悄无声息的站在两位警察中间，吓得他俩差点滑到了。

“你是谁？”小陈警惕性一下子起来了，毕竟老者腰间别着刀。

“别紧张，”说着掏出令牌，小陈一看，警惕性全然消失，转变为恭敬。

“抱歉，门宴叔，刚刚没认出来。”小玲看见了赶紧补一句。

“没事，给我讲讲他的事情吧。“

小陈看向四周，确定无人，说道“大概一周前，我们接到报案废弃医院里有金属碰撞的声音，那边的民警以为是生锈脱落，没有理会，但是三天前，有个拾荒的进去过，发现了木宏逸靠在水泥柱旁，因为天色较暗，离近才发现已经死了，尸体周边全是血迹，但是尸体完好无损。”

武门宴微微皱眉，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

对方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师父，木宏逸的事情.....”

“刚刚小陈小玲跟我说了，我还想呢，你什么时候能这么杀人了。”武门宴语气很是轻松。

“我和师妹去现场看了，除了灵力的残存，没有任何实物。”纪廉予没有回应这句调侃。

“和其他门派联系了吗？”

“这两个小时一直在做这件事，朱堇在上午跟丢目标，在找到时就是事发现场了。”

武门宴沉思片刻，斗笠前的水珠不停的掉落，水幕中的木双元在小陈小玲的搀扶下坐在跑道上，孤寂的背影令武门宴的思绪飘向远方。

“师父？”纪廉予试探性的说了句，偏远的面馆里还挺热闹的。

“晚上回来再说吧，我还没头绪。”武门宴说完就挂了，听样子，那边应该开始吃上面了。

教室里仍是学习的样子，刘颂过来巡视一番，发现李钰甜不在了。

“啊，刚刚来拿伞又出去了，也没说什么事。”彦博藏在书包里的手不停发抖，还好刘颂急急忙忙又出去了，没发现这个异常。

刘颂平日里对六班管教严格，甚至有时候不通人性，弄得全班对她有些许意见，但是出现这种失踪情况，她还是不会允许的。

六楼从上到下的巡课老师被问了个遍，终于在一楼胡全延那听到了，说李钰甜拿着伞跑出去了，拦都拦不住，刘颂一听这可不行，冒着雨跑了一圈学校，在操场上看见她了，但是仔细一看，还有两位警察和那个外面来的老师。

刘颂急忙跑过去，小陈小玲想要把衣服给她，被她推脱了，最后还是武门宴领着她回楼里了，又把事情原委大概讲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刘颂显得很是震惊，“木双元的爸爸很友好，怎会得罪人啊，那....那木双元怎么办？”

“那就看他能不能走出这个困境了，过了这关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武门宴装作高深的样子，尽量让刘颂平复心情。

沉默几分钟，刘颂缓缓说道“木双元这孩子闹腾，但是不让人讨厌，原先我还以为他家里很和睦，就在上次期中考试结束的家长会里，我问他爸爸家里情况，他爸爸也许是觉得我查过资料，就什么都和我说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妈妈早早的就离世了，木双元的乐观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但刚刚看到他的样子，我才知道，他的那层保护罩破了。”

说到这，刘颂忍不住皱皱眉，强迫自己的泪水不掉下来，这几个月虽说了解了木双元家里情况，但是防止他察觉，还是和平时一样对待，他还是那么调皮，刚刚的木双元，刘颂简直不敢认。

武门宴不再说话，拿出烟枪狠狠的抽了一口，大量的烟雾喷涌而出，宛如此时雾气，笼罩了操场，把周围一片地区隔绝开来。

李钰甜捡起文件，看了一眼躺在雨水里的木双元，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看了一下，震惊、恐惧、崩溃....一系列心情在李钰甜心中弥漫开来，雨夜里分不清木双元究竟是在哭还是在崩溃，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此时此刻只有李钰甜才能把他拽回去，冷水浸湿了棉服，在过一会就该受寒了。

“回去吧。”李钰甜蹲下，试图把木双元拉起来，但木双元如同死尸一般，一动不动，伞柄微微颤动，积水越来越多了。

“起来，你在这什么也做不了，要是彦博和倩姐看见了，肯定会心疼的，快起来啊！“长久的沉默后，李钰甜忍不住了，泪水哗哗的流着，几滴眼泪滴在木双元心窝处。

伞外是无尽的暴雨和雷鸣，伞内只有哭泣的女孩和一具尸体，李钰甜哀求着木双元，五年的友谊让她丧失了理智，只想让木双元起来，起码不会感冒发烧了。

“你怎么哭了啊。”声音很小，但是李钰甜听得很清楚。

“吵到我了啊，”木双元挤出一丝笑容，让李钰甜稍微安心了。

“你回教室吧，我还得帮忙呢。”木双元翻个身，手肘撑地，缓缓的站起来，李钰甜也跟着起身。

小陈很有眼力见，立刻走上前表示要让木双元配合调查，李钰甜犹豫了一会，还是离开了。

“怎么样。”小陈看向木双元，刚刚的笑容已经消失了，要不是小陈扶了一把，就又跌倒了。

“我....想回家...行吗。”木双元吃力的说出这句话，小陈能感觉到刚刚只是不想让朋友担心，强撑的而已。

“嗯。”随后示意小玲找到武门宴，毕竟该汇报的得汇报一下。

最近城内修路，这一下雨到处都是泥泞，颠簸的道路上，警车缓缓行驶，小陈透过后视镜看到木双元靠在窗边，疲惫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但他明白，木宏逸的儿子不会这么颓废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