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木双元揉揉熊猫眼,五点半的闹钟还未响起,最近被合格考折磨疯了,但是要怪还得怪自己高一时只顾着玩了。
客厅灯还没亮,厨房里却热闹非凡,木双元按往常拉开窗帘,墨汁般的天空显得十分压抑,路灯一闪一闪的,老小区已经很久没翻新了。窗户玻璃上倒映着一个乱糟糟的男孩,鸡窝头在黑幕中看着很好玩。
“别发愣了,快去洗脸刷牙,饭一会凉了。”木宏逸端来烤面包,又急匆匆的跑向厨房,又是一阵翻炒声,木双元打个哈欠走向卫生间,镜子比玻璃看着更清晰,困顿的模样就像是落败的公鸡一样,木双元也觉得自己很失败,成绩很烂,自身很懒。
“合格考啊啊啊啊!”木双元捧起凉水打在脸上,刺痛感立刻爬满了手掌和面部。
烤面包的温暖活跃了血液,木双元的手指微微发抖,胃里有了热牛奶,即使寒风很大也不会感到很冷。
地铁是他唯一的交通工具,有人说他考上石坞中学很幸运,因为他中考完家门口就建起地铁站,正好能到石坞中学,但是木双元看着路上骑电动车穿着校服的男孩子,总觉得那样很自由,很舒心。
鱼肚白渐渐泛起,天空从黑幕中挣脱,在朝阳里迎来了新生 。
可惜木双元看不见了,他已经进入地铁站,像平常一样过安检刷卡进站。
“半分钟啊。”车门在远处关闭,乘务员带着白手套拦截着想要冲进去的人——虽然没一个人。
木双元坐在铁椅子上,棉袄的厚度阻隔了凉气,能让木双元稍微睡个回笼觉。
“呀。”几分钟后,木双元被拍醒,抬头一看,是个女孩。
“邓霍云啊哈……”木双元打个哈欠,伸伸懒腰。
“看你困的,昨晚玩到几点啊?”邓霍云靠在柱子上。
“怎么叫玩啊,好好学习,合格考要是过不了就得去重开了。”木双元揉揉炸毛的脑袋,叹了口气。
“一样啊,哈哈。”邓霍云苦笑两声。
“算了算了,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能过,希望不是那百分之五。”木双元点点头,自我肯定了一番。
“你不好好学不还是那百分之五,”邓霍云嘲讽道,“而且老师不说了,每个班的末尾几名大概率被刷下去。”
“你暗示的很好啊!”木双元翻翻白眼。
“我可没说是谁,对吧24。”禾肴汶抓住时机,补上一句。
“政治那种东西背背就会了,这次是意外。”木双元狡辩,显然邓霍云是不信的。
“喂你俩咋样啊。”王钊启坐在最边边问他俩,清晨的地铁没多少人,况且是个二线城市,又是三号线,除非节假日或者周末,否则人是很少的。
“王钊启,你看木双元那样不就知道了,嘿嘿。”禾肴汶搂着邓霍云玩笑的说着。
“啊?还好啦,背背就行了,没多大问题。”木双元扭过头,眼神暗淡下来,习惯的撸起袖子看了看表,6:15。
“背背就行,说的没错呢。”王钊启点点头,“邓霍云你咋样。”
“我?差不多吧,反正重开就行了。”
“哎呀你别灰心,我跟你讲啊,这东西简单。”
“我觉得不简单啊,你看那物理化学。”
“你没选肯定觉得难,我还觉得政治难呢。”
……
就这样两人聊着,禾肴汶偶然插两句,整个车厢里都是他们的声音。
“喂,很吵诶,我还想打个盹呢。”木双元不高兴的嚷嚷。
良久,几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弄得木双元很心烦。
“听见了吗??!别吵吵了!”木双元忍不住大喊起来,喊完下意识看向四周,毕竟公共场合大喊大叫也是不对的。
但奇怪的事,仿佛刚刚的声音落入深井了,没人搭理他,甚至坐在他旁边的三人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聊着天。
“喂喂!王钊启?”木双元在王钊启面前挥挥手,但王钊启好像没看见,还在聊天。
木双元站起身,朝着另外两人挥挥手,一样的结果。
木双元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的想起了百慕大三角,感觉自己就像误入了另一个空间一样,没人看的见自己,木双元甚至捶打了车门,这么大动静也没一个人抬头看看。
“靠,什么鬼。”木双元手足无措,恍惚间,面前的一切都在扭曲,都被挤压,恶狠狠的嘲笑他,他怕了,惶恐的向前跑去。
这里除了修建外始终处于黑暗的包裹之中,木双元如同受惊的小羊,仓惶的奔走在这无尽的黑暗里。
“又来一个啊。”
“跑的很快嘛。”
“不够还不够!和他父亲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哈哈哈哈哈……”
外面墙上的灯光不停后撤,木双元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的,慌乱中,腕表掉落,木双元连忙捡起,却更为震惊。
6:15
时间静止?木双元停下脚步,转身向后看去,刚刚还是车厢之间的链接处,现在变成了一面镜子,镜中的木双元并不是惊弓之鸟,木双元慢慢走进,呆滞的面孔和镜中的高傲即将相遇,最后一刻,镜中的木双元触碰镜面,木双元跟着触碰,好像电流经过身体,木双元一颤,猛的缩回手,看着镜中的他,那般狂笑,那般恐惧,让木双元瘫坐在地上。
“你!”镜中的木双元指向木双元,“下次我一定要吃了你!”随即转身离去。
留下的木双元脑袋发懵,抓起腕表,时间飞速流逝。
“木双元,该走了。”
木双元睁开双眼,王钊启拍拍他的脸颊,到站了。
“哦哦,睡着了。”木双元打个哈欠,起身等待着车门开启。
“……吃了你……”
木双元背后一凉,转身向后看去,什么都没有。
“木双元?”邓霍云拍拍他的肩膀。
“哦哦,抱歉走神了。”木双元 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你昨天又熬夜了吧。”禾肴汶跟着走出来。
“打游戏嘛,晚点没啥事。”木双元厚着脸皮说。
“你这家伙真没治了。”禾肴汶摊摊手。
四人走上电梯,木双元走在最后,不知为何,仿佛车厢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列车发动,马上脱离木双元视线前,一位蓝衣的老人闯入木双元眼帘,斗笠遮掩了他的面容,身边的长杆子很让人在意。
“钓鱼的?”木双元瞎猜了一下,随即就不管了。
木双元来时没注意到,就在鱼肚白露出一会后,阴厚的云层悄然登场。
高一分班时,邓霍云和禾肴汶选的历地政,王钊启选的物化生,木双元选的物化地,这样子四人除了两位女生,基本在校园里见不到面,毕竟三个班正好在两层楼的三个角,没啥事就懒得找彼此了。
“来的够早的啊。”彦博早早的来到教室,当然,坐在后排肯定不是正经的。
“大早上来就看小说啊。”木双元是彦博同桌,因为人多,除了艺术班都是两人一桌,理科班都是阳气旺盛,免不了同性一桌。
“你懂啥,我这叫陶冶情操,你看看这句啊……”彦博一秃噜一句诗,晃着脑袋有模有样的。
“行行,你都对,一会老婆子来给你收了。”
“哼,我有那么傻吗?”彦博抽出藏在位洞里的左手,捏着一根不起眼的细线。
木双元看看细线,又看看摆满桌子的两摞书,好像明白了什么。
“开始。”每次彦博有新动作,木双元就叫他演示一遍。
“看好了。”彦博舔舔嘴唇,轻轻的收回左手,两摞书像是自动收纳装置一样,把小说吸进缝隙。
“你在哪打的洞?”木双元往桌子后面看看,并没有发现。
“当然不会是明显的地方。”彦博说着指向两摞书的最下层,“正好有本大的,掩盖住了。”
“挺行的,就是学习不咋地。”
“你不也一样。”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石坞中学在以前是属于铁路部门的子弟学校,临近大河,要是在河边站一会,还能看见大鱼跃出水面。原本的校址包括后面的居民楼,只是那会经济萧条,为了挣钱把一大部分校区给了政府。不过居民楼的建设也为学生提供了便利。
“李钰甜!你怎么又迟到了。”刘颂作为六班班主任,别的管的不严,就是迟到极其严厉。
女孩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着自己迟到的理由。
“回位回位。”刘颂不耐烦的摆摆手,此时全班鸦雀无声,“怎么?看戏呢,早读时间不读书一个个还想跑操场疯去吗?”
彦博急忙拿好书,大声朗诵,带动了周围一片,渐渐的,读书声响彻整个班级。刘颂此时正用敏锐的鹰眼扫视着教室,对全班的状态十分满意。
“又迟到了啊,这次是去哪玩了?”木双元立着书,小声的问旁边的李钰甜。李钰甜不服气的看了两眼刘颂,被目中的怒火压制下去,只好拿起书来。
“嘁,一分钟而已,下次我肯定不会迟到。”李钰甜斜视木双元,后者完全不理睬她的话。
浓厚的云层聚集了太多热量,虽是冬天,这份闷热还是让很多学生感到焦躁不安,从高二一开学,每科老师都在说合格考的重要性。除了体育课,就连平时不注意的信息课都是奋笔疾书的场景。
“信息有什么要记的吗?”木双元朝四周望去,几乎人手一个小本子,刷刷的写着什么东西。
“哼哼,你这种人怎么会知道呢?我可是在记重点,重点懂吗。”李钰甜拎起本子,炫耀般的朝木双元晃晃。
“机房里还能打小游戏呢。”彦博转过电脑给木双元看去。
“哇,给我弄弄呗。”李钰甜压在木双元肩上,眼中充满了星星。
“骗你的,他带了U盘”木双元看见了电脑上的东西。
“能玩不就行了。”李钰甜把板凳拉过去,三人就这样玩起了小游戏。
即使是小游戏也能让漫游在苦海里的学生体会到一丝愉悦,体感时间很慢,现实时间却很快。
“我说你们三个,”轻幽的女生吓的三人立刻分工,木双元拔掉U盘,彦博正在玩,所以是他操控鼠标关闭界面,李钰甜坐在右边,离关机键最近,刚想伸手去关,却意识到那声音好像不是老师的,壮着胆子转头看去,恼火的喊叫让另外两人冷静下来。
“倩姐,人吓人吓死人的好吧!”李钰甜长舒一口气。
女孩不高,但从木双元这里看去,显得很是高挑,嘴角微微上扬,让木双元明白刚刚恶作剧的就是她了。
“我说啊燕倩倩,下次下课了就说一声,别装的跟老师一样,太恐怖了。”木双元那只攥着U盘的手慢慢松开,跟李钰甜一样,长舒一口气。
“没把你们刚刚的动作拍下来挺可惜的,简直堪比偷资料的手速啊。”燕倩倩笑着指向彦博,屏幕上的箭头正指向关机按钮。
“还不是你每次都这样,要不然我们还不能这么熟练呢。”这次真点了关机,因为下课铃响了。
“这是训练你们,免的以后做这种事被逮到。”燕倩倩甩甩在肩上的长发,“李钰甜,帮我扎起来吧。”
“喂喂,你刚刚才捉弄过我,我也要捉弄你。”说着把燕倩倩的秀发乱抓一通。
“哈哈哈哈哈,行了行了,别闹了,下次不吓你了……”燕倩倩想要拜托李钰甜,因为那小姑娘正挠她的痒痒肉。
木双元和彦博对视一眼,同时笑了笑,看着这场闹剧的收尾。
午后的时光都是十分惬意舒适的,今天比较沉闷,但是不妨碍风儿的略过,轻抚在每个人的身上,带走体内的疲劳和混沌。
“很舒服啊。”
“是啊是啊,以后我们站在那里也能吹到。”
女孩天真的指向远处,那里是他们约定的大学,木双元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这对小情侣的美好未来。
十六七岁的年纪,是最美好的年华,汲取着无限知识,同样在寻找知识的时候总会遇到几个和自己意趣相同的伴侣,爱情这种遥不可及的东西,在他们身上体现出了无尽的幻想与期待,或许以后回忆起这些事情,只会一笑而过吧。
木双元喜欢这样独自一人站在走廊处,吹着凉风,把心里的躁动压下去,偶尔想起高一时的懵懂,感觉自己又成长了一步。
“以后总会有的吧。”
木双元慵懒的靠在窗边,小声说。想着以前那个胆小怕事的男孩,再看看如今的他变得能承担许多责任,心中那块柔软之地就被触及一般。
上课铃响起,木双元转身离去,轰隆隆的雷声在他背后炸开,不由得颤抖一下。
“…吃了你…”
这是什么?木双元听见了这个声音,好像早上也碰见了,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打个盹起来,好像做个梦,是什么梦,他也不记得了。科学证明梦是人类大脑太活跃导致的,醒来后忘了自己做什么梦,也是很正常的,木双元使劲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毕竟一会是物理课,那小倭瓜可不好应付啊。
“啊,”木双元不小心撞着什么了,抬头一看,是副校长,鹿晓菱。
“看着点路。”鹿晓菱并没有在意木双元的道歉,匆匆离开了,木双元只好快步上楼,不然就迟到了。
河岸边聚集了不少人,马扎摆一排,这是钓鱼佬的专属位置,这里大多都是熟人,但毕竟是公共场合,生人来此处闲钓也是常有的。
“鹿主任最近怎么样?”
“鹿主任又年轻了啊。”
“小鹿有空看我们?哈哈哈哈哈”
……
鹿晓菱习惯了他们这样,他父亲曾经也是个钓鱼佬,竿竿中,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只是有一天晚上突然把鱼竿卖了,鹿晓菱怎么问都不说话,其他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自那次后他再也没去钓鱼,待在家里看报看电视,话也变少了,但是今天他突然要求鹿晓菱去见一个人,说也是钓鱼的,鹿晓菱只能过来看望一下。
“你好。”
老人抬起斗笠,鹿晓菱一惊,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几乎没有显现,仅仅是几道皱纹能看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鹿家的?跟你爹还挺像的。”老人拍拍旁边的马扎,示意她坐下。
“不知道怎么称呼您。”鹿晓菱问。
“武门宴,看看这个吧。”武门宴没有多说什么,拿出信封交给鹿晓菱。
“这是……”鹿晓菱拆开信封,疑惑的看了看武门宴。
“原本你不知道的,现在你得知道了。”武门宴神秘的笑了一下。
鹿晓菱看了看邮戳,没什么特别的,大概是哪个公司发的,中央是个山崖,方形的周边是群群烈火,细看能看见山崖上有一抹白色。
拿出信件,前几段很短,是问候的话语,鹿晓菱没有在意,漫不经心的阅读着,三页纸很快消磨了两页,也是这时,鹿晓菱脸色变了。
“刀客……”鹿晓菱想问什么,被武门宴的眼神狠狠的瞪了回去,只好往下读。
云层还在积蓄,闪光游走在乌云中,凝聚的雷响把鹿晓菱惊醒。
“上鱼了。”武门宴像个老顽童一样,转动鱼竿使劲拉动,十几分钟后,一条大头鱼被拉上岸,周围的钓鱼佬显得十分羡慕。
“正好是鹿老哥的最爱,”武门宴提着那条大头,“走吧,回去说。”
“我还有课。”
“比这个重要?”
鹿晓菱沉默了,是啊,教授课程怎么会比这件事重要,是啊,连教学生在这事面前都不值一提了。
鹿晓菱家就在旁边小区里,但是很偏僻,武门宴像是轻车熟路一样,拐了几个弯就到,鹿栋闵备好了食料,像是早就知道他要来一样。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不大,但很持久,直到四天后才停,雨过天晴,没人知道武门宴在鹿家说了什么,只知道鹿晓菱从那时起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每日从她家里都能听见空气破裂的声音。
对于学生来说,寒假愈发临近,而合格考,也将成为高二要过的第一个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