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月明—20

内室被帘子遮住，光线并不好，满屋子都是药味，意欢躺在床上睡着。

看着消瘦的人儿，李玉心里钝钝的疼，才月余不见，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

李玉走到床榻边，听见意欢在梦里呓语“李玉，李玉…”

听的李玉心头一震，不曾想她连梦里都在喊着他的名字。

怪不得不让人近身伺候，这话听着犯忌讳，理智上该走的，可李玉蹲坐在床边拔不动脚。

“李玉，我是做梦了吗”意欢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抓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主儿，皇上吩咐奴才来给您送些药材”

李玉解释道，想抽手又不敢用力，也说不清他是不是舍不得

“主儿，该吃药了”惜荷端着药碗进来，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麻烦李公公了”惜荷把药碗递到他手上，往外走，心里暗自念佛。

自家姑娘进了宫，还不如在家做姑娘的时候，那时候不认识只念着也还好，如今见了面才是相见不如不见，夜夜枕头湿大半。

李玉只得给意欢喂了药，待她睡下，还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临走前，突然听见意欢出声“李玉，你若是不喜欢我，就不要再来了”声音里满是哽咽。

她又哭了，李玉满心苦涩，半晌才留下一句

“主儿，奴才，只是个奴才”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意欢的病拖拖拉拉了一直好不了。

今年天气极热，皇上早早带了太后，后宫妃嫔都去圆明园避暑了。

意欢在宫中养病，还有几个不受宠得低位嫔妃。

她还在病中，也不关注外事。自从被李玉拒了以后，她伤心难过了一阵，只得把心思埋藏在心底。

婉常在偶尔来她这里走动，和她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一日突然感慨起，皇上虽然不在宫里，到底还是惦记着意欢的，意欢不明所以，婉贵人说她这里的供应还是极好的，意欢并没有放在心上。

内务府那起子人贯会捧高踩低，意欢宫里缺什么只管吩咐，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好不好。

荷惜想说些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自家主子不通人情世故，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

前段时间永和宫里得供应已经短缺了，荷惜去内务府领月例，说了说，就被那起子人阴阳怪气了一番。刚好碰上李公公回宫办差，见这情况，就敲打了一番。

随后问了自己主子的病情，自己照实说了，李公公也没说什么，下午太医就专门来了一趟。内务府也很快把一应所需全都送来了。还把院里几个不得用的人全换了。

意欢整日里只管伤春悲秋，看书弹琴，哪里耐烦管这些俗物，日子过得顺畅。必然是有人打点过，自家的日子才能过得这么舒服

除了李公公，荷惜再也想不到还会有旁人了。

雅若在圆明园的日子依旧很悠闲，偶尔让人去御前送些吃食，刷刷存在感，大部分时间都在院里养着，和进忠依旧好的蜜里调油。

平日里时常使唤人去御前给进忠送去东西，舒嫔没跟来圆明园，娴妃几乎独宠，毕竟圆明园里有弘历和青樱之间太多的回忆。

“ 悔不该恼春登墙头, 得遇你马上狂客少年风流。 你那里传诗意抛红豆, 我这里情缠绵不掩羞。 却已将家训闺戒丢脑后, 莫负我长门深锁恨悠悠。”

“蒙小姐意厚, 蒙小姐情惆。 小生我困书房年华虚度, 一盏灯几函书寂寥烦愁。 几曾见燕飞蝶舞,春意春意搔首, 几曾见大千世界,红飞绿流, 遥谢天相助啊, 得见玉人容姿秀。 终是前生缘, 今日马上会墙头。” 

“我这里杏出墙情意露; ”

……  我对你浓浓情天长地久,

我与你心相随永年白头。 

心贴心, 手携手, 

合: 愿与你海誓山盟不弃不丢啊……

——节选自戏剧《墙头马上》

戏台上，花旦甩着水袖和小生两个咿咿呀呀的互剖心事，绵绵情话唱的两心相知。

雅若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看着前面如懿和乾隆两个手挽手，你看我一眼，我回笑一下，看着情意绵绵，两人听的十分入迷。

一见钟情，无媒苟合，私奔生子，最后大团圆结局。

再想不到如懿平日里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竟然喜欢这个调调。

纯妃听的直翻白眼，富察皇后干脆就没来，雅若听了一会就走了。

夜里和进忠说起来，才知道乾隆当年选福晋的时候，把嫡福晋的如意都给到富察皇后手上了，又要回去递给如懿，若不是先帝阻止，如今的皇后说不定就是如懿了。

怪不得富察皇后这么忌惮如懿。

嘉嫔心有不甘，弹起北琴争宠。妃嫔之间开始争奇斗艳。

越是这样，雅若越开心，没人来打扰她和进忠了，她贪欢，进忠重欲，两人无事就厮混在一起。

李玉许久都没有专注惢心了，在园子偶尔遇见了，也只是点头致意，有一次惢心还直叹“李大哥，到底和我生分了”

李玉听见了没有多做停留，该办差了。

休沐的时候，就回宫里去看看，上次回去办差正碰上内务府的人难为荷惜，顺手敲打了番，才知道永和宫内的供应不足。

这是宫里得常态，不受宠宫妃还没有皇上身后变得脸得奴才过得好。

连太医都敷衍起来，李玉去敲打了一番，也不知舒嫔的病如今好些了没，他知道自己不该过多关注。可就是忍不住回宫里看看。

她病好了，他就不看了，人还是站在了永和宫外。

“主儿看着大好了，就是还是有些恹恹的，胃口也不好，可能天太热了“小陈子利落的回话。

“知道了，好好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去内务府”李玉交代了一声，就走了。

临走前，提了一罐子荔枝给送了过去

看着冰鲜的荔枝，意欢来了胃口多用了些。荷惜专门问了小陈哪来的，小陈子敷衍了一番。

荔枝金贵，往年府里也采买的少，主子爱吃，也只能分得几个尝尝。

如今进了宫，皇上又不在宫里，自家主儿自然得不着赏赐，这么一大罐子去了冰，足足有两斤了，就是有钱也没有门路买啊。

这必然是李公公送来的。

李玉知道自己不该去关注意欢，可是知道她吃用的不好，哪里还能撒手不管。这个时节宫里娘娘们都爱吃荔枝，想来她应该也能多用些。就找了门路买了一罐子。

那采买还笑“进忠公公前脚刚走，您就来了，若是知道您二位要，应该给您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