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月明—12

园子里的夏天总是过的很快，回宫的时候已经秋凉了，连绵的秋雨带走了夏日的暑热。

雅若坐在窗前看着雨幕发呆，她觉得自己待进忠越来越上心了，这种喜欢超过了她自己的事想象。

而且进忠有些说不出的变化，自从那晚他做了噩梦后，经常会做噩梦，醒来整个人都更阴郁，她提过几次他的异常，他都闭口不言。

进忠不说也是怕雅若发现他不是以前的进忠了，来找她也不如以往频繁。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是雅若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同以往，他有事瞒着自己，雅若知道进忠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无害。

“给主子请安，宫外传来消息，进忠这几个月在和内务府总管秦公公合伙做生意，在琉璃厂开了家珍宝阁，南大街上还有间洋货铺子，是造办处得路子。东四胡同置办了一套两进的宅子，听说是南边的一个绸缎商孝敬的”刘大监看着雅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他这是给自个攒私房吗？”雅若都笑了，他这几个月是在忙这些吗？这么点东西自己还看不上眼。

“还……”

“刘爷爷，有什么就说什么？”雅若看着刘大监迟疑

“宅子里还养了两个扬州瘦马”

雅若沉默了一会

“他还干什么了？”

进忠在圆明园伺候，中间回了几趟宫里，处理了王蟾，和魏嬿婉接触了两回。他以为的神不知鬼不觉，都被宁妃娘娘宫里的刘大监留得眼线察觉到了。

进忠知道梅方和刘开伺候雅若长大，平日里待二人更尊敬一些。

刘开专门在湖边雨廊拦住了进忠，敲打了他一番，进忠面色如常，脊背都汗湿了。

两人互生了警惕之心，刘开难免会提点主子一声。

刘大监没有明说什么事，雅若猜想应该是进忠亲自做了些什么，他以往过的辛苦，能爬到御前太监，没点手段自然不可能。

进忠对杀了王蟾这件事并不后悔，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王蟾杀他，他不可能放过他，刘开能提点他，就说明他不会说出去。

他只怕娇娇主知道，会害怕他，怕他在她心里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她会嫌弃他。

魏嬿婉那天看见了进忠身上的蟒袍，知道他是御前的公公，心里想搭上这条线，跳出花房，私下里打听过进忠的情况。

进忠在魏嬿婉找上来的时候，就知道她在花房的日子不好过，看着她借着还伞的由头，对自己小心讨好样子，青涩稚嫩。远不是后来见惯了得宠妃模样。

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人呢，模样比娇主差远了，还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应付了两回，人不到绝境怎么会感恩，如今还不到时候，待到她落到嘉嫔手里了再说，到时候扶她一把，会更好用。

他没把两人的会面当回事，却不知道雅若自己看见了，进忠和一个宫女站在花丛后面说话，嘴角吣笑

他近来待自己不热络了，不止宅子里有人了，连宫里也有新目标了。

雅若最厌有人背叛她，成了她的人，还敢生了爪子撩拨旁人，若被撩拨，生了二心，就该剁了他的爪子。生是她的人，死也得是她的鬼。

“去查查那个宫女，什么来头”

“是”萨仁看着主子手里捏碎的花瓣，就知道她是真的动气了

雅若故意在侍寝的时候发出声响，站在门外的进忠攥紧了手指上墨玉指环。

第二天再见她对着一个侍卫笑，进忠更是怒气冲天。

进忠心里发冷，他这娇主子后悔了？不打算要他了？晚了，他如今就是下地狱也要拖着她的。

两人心里都憋着气，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却谁也不肯先开口。

架吵的猝不及防，屋里的动静闹的很大，萨仁和半夏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劝架，半晌，进忠脸上顶着巴掌印，怒气冲冲摔门而出。

萨仁和半夏赶忙进屋，雅若躺在榻上闭着眼，胸口起伏的厉害，明显是气狠了，地上是摔碎的茶盏。

雅若当时就吐了一回，晚间心疾发作，闹得人仰马翻，承乾宫上下被折腾了一夜。

承乾宫报病，皇上都习惯了，着人送了药材，让太医精心照看。

后宫妃嫔把心也放进了肚子里，这么个一年病到头的人，实在不是个竞争的好对手。

雅若恢复了以前的状态，药照常吃，饭吃的不多，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了，谁劝都听着，就是不肯开口，几个宫女心里着急，带着玩意逗她玩，她也只是淡淡的，时常坐在贵妃榻上，对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她自小身子不好，父母娇纵她，凡是她喜欢的，都会送到她跟前，哪怕她也不是多喜欢，仅仅只因为多看了两眼。

直到有一次，庶姐哭着跑来求她别把她的狗抱走，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对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京巴狗，她没有还给她，只是让人送走，想感觉下那种喜欢和不舍得，可惜她没有。

庶姐从那以后就讨厌她，没人的时候会骂她恶毒。雅若丝毫不在意，她共情不了庶姐的情绪。

别的兄弟姐妹们或多或少的都不喜欢她，只要有她在，她就是那个掠夺者。

雅若自来淡淡得对任何事都表现不出喜欢，在意，因为她确实不喜欢，也不讨厌，好像天生没有心一样。

如今对着进忠，自己有着陌生得占有欲，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在意进忠，他和别的女人说笑，她就会生气，她很少有这种情绪，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陌生，自己控制不了得害怕。

想到进忠对着自己冷脸，鼻尖就会酸楚，泪会不由自主得就留下来。

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想起他，也会泪流满面。

这就是喜欢吗？

她知道梅方姑姑拦着进忠不让他来，她也在试自己会不会放手，可惜效果不太好啊。

梅方私下教训了萨仁半夏她们，恨不能就此撕巴开算了，伤心难过几天也就过去了，令人关闭宫门养病，拘着几个丫头，也不让她们出去。

皇上派人来看过两回，雅若淡淡应付着。

“这都半个月了，也不见人来，可见是个狠心的，我瞧见主子哭了好几次了”半夏悄悄的和萨仁咬耳朵

“唉，我听小太监说，那位来了几回了，都被姑姑拦回去了”萨仁忍不住小声辩解，主子每晚都哭，早上又装没事人一样，怎么能不心疼。

见半夏一脸惊讶

“嘘”萨仁赶忙捂住她的嘴，怕给主子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