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年十六春。
海棠花开 和风复暄。
汴京城内,芙蓉酒楼后院的静谧突然被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打破。一位身穿淡青色裙子的女子,秀发高高束起手持长剑,挥剑如白蛇吐信,剑尖直指对手,攻势凌厉而迅速。在她对面的男子脚步轻盈,巧妙地躲过了每一剑的攻击,缓若游云,稳健潇洒。
倏忽男子偏锋侧进,剑尖向前气势凶猛,未等对面反应将剑挥出,擦过女子的发丝直直钉在了树桩上,发出锵的响声。女子放下剑向后看了看,眸含春水明澈流转,朱唇皓齿,带着一丝不服的神情。
袁昭你耍赖
对面的男子约三旬有余,身材挺拔丰神俊朗,身着一件玄色的长袍,衣袖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图案。他的笑容温和而从容,仿佛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成熟的印记。面对女子无中生有的话语,他轻叹一口气,悠悠对身边的女子道
卫云成就让让让为师罢?
女子闻言,原本紧绷的脸色逐渐放松,似乎是满意对方的答话。她走到树下,将钉在树上的剑取下,然后将其放置在一边。接着坐到庭院中的石凳上。
袁昭这次不算,下次再比
她轻抿一口茶,随意地用衣袖擦拭了一下嘴角,举止间毫无女子的娇柔之态。对面的男子见状,不禁调侃起她的豪放不羁。
卫云成瞧你,你来这么些年,一点女孩子气都没养...
男子随即也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袁昭女孩子气在关键时刻是用不上的
女子一口气呛了回去而站在一旁的男子却并未因此动怒,反而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她,仿佛她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
卫云成昭儿,你来湮鸢已有七年,是时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过几日为师将前往洛阳,你也一同去吧
话音刚落,袁昭的表情带上一丝惊喜,眼睛里仿佛有星辰般,她紧紧抓住卫道成的手臂,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个调。
袁昭真的?!
卫道成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收回笑容
卫云成带你见见世面,还不到接取任务的时候,到时候我去哪你便跟着,若你瞎乱跑我就不带你了
袁昭立刻比了一个发誓的手势,很用力的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我绝对不会乱跑的”
卫云成走之后,袁昭在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成了行李,她在芙蓉酒楼待了十年,是头一次出外面,师傅不让她接取任务或出远门,汴京周围的小摊和这酒楼她逛了数千次,闭着眼睛都能认得路。
自她被收留,袁昭就在这一方四院里练着卫云成教给他的功夫,十年间来,从未停歇。
──
可以是任何人来人啊,别让她跑了!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声呼喊划破了喧嚣,引得行人驻足,目光汇聚于声源。只见一位小摊贩挥舞着棍棒,追逐着一名衣着破旧的少女。然而女孩似乎并不惊慌,她灵巧地穿梭在巷弄之间,不一会儿便摆脱了商贩的追赶。
可以是任何人又跑了,小贱蹄子!
商贩一脸愤愤的看着前方,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摊贩跟前,几个好奇的过来询问,卖发簪的商贩就咬牙切齿的回答
可以是任何人那女孩是西街的惯犯了,无父无母的,哎你们可小心点啊,指不定哪天就盯上你们了
众人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突然,一只如玉般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卖东西的小摊上。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犹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接着,那人优雅地展开手掌,露出了一两银子,阳光照射在上面,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神秘人那女孩买的什么,我替她结了
摊贩顺着手向上看,那人穿着一身黑袍带着黑色的帏帽,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能听着略显低哑的声音。
神秘人你可知那女孩居住何地?
可以是任何人那女孩啊这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在那边巷子周围,客官你找那小偷作甚啊,不是我说啊,这……诶?
那商贩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男子便打断道了声谢就向摊贩指的方向走了,摊贩还没来得及找他钱,看着远去的背影有点不屑笑着对周围的人说
可以是任何人这年头还有当冤大头的
巷尾的角落里,有一间用简陋材料搭建的小屋。墙壁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仿佛是一幅幅生动的壁画。在这幽暗的空间里,老鼠和蚂蚁四处穿梭,蚊子与苍蝇四处围绕着。窗户上的纸像是经过精心的设计,虽然挡不住风的侵袭,却也没有显得破败不堪。男子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这间小屋。他的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落在了那个背对着他的小女孩身上。尽管四周的环境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但这间小屋却被女孩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净而整洁。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小女孩很警觉的向后看到男子,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冷冷的还带着稚嫩。
幼·袁昭你是谁
卫云成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小姑娘,你想不想有个家
你想不想有个家─家?
卫云成当时约莫二十多岁,正当年少,他笑着微微蹲下身子与女孩平视,那一句话像刺在年幼袁昭的脊背上,她有些迟疑,拉开了和卫道成的距离。
幼·袁昭我凭什么相信你
卫云成因为我能给你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你不用靠偷抢维持生计
小女孩的眼神在卫云成身上徘徊,仿佛在寻找什么答案。她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请求,而是在沉默中,试图从他的眼神、动作、甚至是呼吸中,捕捉到一些能够让她信服的理由。
幼·袁昭你不会……害我?
半是疑惑半是不解地问道,一句话便让卫云成忍俊不禁。他坐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
卫云成我为何要害你,不过,世上是没有掉馅饼的事,我收留了你,从今你就是要为我做事的
七岁那年,袁昭被卫云成领进了芙蓉酒楼。这里表面上繁华热闹,实际上却是刺客组织的秘密据点,做着刀剑上舔血,杀人买卖的事情。
湮鸢,一个由昔日江湖中的三大高手共同创立的神秘组织,如今已传承至卫道成以及其他两位高手的名下。卫云成时常在世人面前露面,而另外两位神秘的前辈年毅中与冯琳,却从未有人得见其真容。湮鸢所从事的是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职业─替人做事杀人买卖。无论是腥风血雨的江湖之中,还是繁华喧嚣的人世间,但凡有不幸遭遇横死的,其身边总少不了湮鸢留下的独特印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热议不休的话题。
卫云成吃了陨筍丹,你日后便是我卫云成的徒弟
袁昭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丸,她疑惑的问道
幼·袁昭我为什么要吃,这是什么
卫云成很坦然
卫云成陨筍丹服下后,不会有什么异样,只要你湮鸢对忠诚无叛变之心,每三月我就会给你解药服用,否则,会死
现在 你还要吃吗?
袁昭没说话,缄默中她拿起了药丸一口塞在嘴里,卫云成看着她,从此袁昭有了家。
袁昭的思绪被一阵凉风吹散,她抬头望向窗外,夜色已深,正是戌时。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步入大堂。在这个小小的酒肆中,她不仅要练习剑法,还要充当小二,为客人端茶送水。她也曾问道为何师姐师兄出江湖接任务,而她却要在这个破酒楼内擦桌子,卫云成一概不答。
袁昭这能有什么经验...
她手持抹布,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一张空无一人的桌子。随着酒楼里的人流逐渐增多,喧闹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偶尔还能听到悠扬的琴声和笛音,仿佛为这热闹的场面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可以是任何人小二,再上两壶酒!
她应声回应,随后拿起两壶酒,缓步踏上楼梯,来到了二楼。这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她差点被撞倒。送完酒后,她倚靠在二楼的栏杆旁,俯瞰着台下的热闹景象。
掌柜哎呦,谢爷你怎么来了
袁昭轻轻垂首,酒楼温暖的灯火映照在男人白皙如玉的面庞上,勾勒出他那宽阔的肩膀与窄细的腰身。他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中透露出一股深邃而锐利的目光。
袁昭不经意间与他的目光交汇,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上扬,仅仅轻轻一瞥,然后又将视线转回到掌柜身上。他的发髻被一束金冠紧紧束缚,身着一袭黑衣,上面绣着金色的凤凰图案,后面跟着一个侍卫,整个人显得华贵而神秘。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狂放激扬之气,让人不禁感受到一种难以掩饰的傲然与尊贵。
谢淮还是潇潇,我在二楼等她
男子微笑着说道,双臂环抱,抬头仰望,仿佛在俯视着周围的景色。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掌柜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口
掌柜谢爷,这...潇潇今晚已经有约了,您看,要不您换一...
男子依旧保持着微笑,目光落在掌柜身上,再次重复了他的话语。掌柜的脸色变得更加为难,袁昭记得今晚黛潇潇要接待的是一位朝廷的重要客人。然而,眼前的这位男子,显然也是一位身份尊贵之人。
楼下的俩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男子的态度坚决,掌柜的额头已经沁出冷汗,有点不知所措
袁昭公子何必只非点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