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究竟忘了是多少年岁，她从梦中醒来，避开值夜的星璇，坐在咸福宫内风铃树下，听着风吹铃声摇晃。
她睁着眼睛看这座寂静的宫殿，这座宫殿也在寂静的凝视着她，而这里面的所有人都不懂她。
隔着一层层的屏障，人人都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纵着关节四肢的线路，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事，都已经被安排的妥当。
她撞破了头也撞不出去，只在这个夜里有这一种想法。
等到破晓之时，她这个月亮又会消失，重回那个壳子里。
甚至她自己也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是不是久病在身，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那些没由来的讨厌，没由来的愚蠢和恶毒，还有对皇后......没由来的信任。
“我相信你。”
高晞月听见了这话将手捂在胸口，声音微不可闻，像断断续续的山泉流水。
“有这一句话，便是死，也能瞑目。”
“不，这一句话，只是一句话而已，解决不了根本，也无法缓解你的痛苦。”
高晞月瞪大眼睛，回想起刚才她没放在心里的话。
刚才那些话对她来说仿佛一个病在膏肓的病人临死前的南柯一梦，是画本子里里虚飘飘，落不到实处的的神仙传说。
如今她却抬起头，看着葡萄一字一句的追问。
“是真的吗？真的...在被操控是吗？”
那些无数次证明自己得了失心疯一样的错觉，原来是真的。
称自己为天外天之灵的葡萄本就生的，神清骨秀，风姿绰越。
一身淡雅的月白裙穿在她身上，却有着红衣的别样浓烈，越发衬的她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但不似神明一样隔岸观火，反而眼眸清润。
余音没有回答，她知道眼前之人，需要的也不只是她空口白话。
纤细的手不经意间的一挥，原地从未出现过的水幕豁然升起两丈高。
高晞月看着水中显露出来的豆蔻年华的自己，双手交叉环与脖颈，一种保护自己的姿态。
水中的她嚣张跋扈，却被她信任的人当做棋子，而后她一直想争又争不过的，那个人怎么着都是淡淡的。
她摸索着手腕上的金镯子，慢慢的顺着手臂往上推。
“年轻之时即便病弱，但这镯子总是推不到手肘的。”
“可和皇上对峙之时，这个金镯子都能划到我的上臂处，若不小心，便会消失在衣袖里，就落在了暗处，再也找不到了。”
“人有生老病死，世间万物，都会随着时间流逝，就连万千世界也有坍塌，沦陷之时。”
余音刚刚诞生，口中的安慰带着一些彷徨和无措。
“彩云易散琉璃碎，世间万物都是如此。”
高晞月忽然一笑，耳边响起了《秦王破阵乐》，她那灵巧纤细的手指在随着节拍拨动着，即便她的身边并无琵琶。
“我愿意和你交易。”
她依着那顿挫抑扬的高扬曲调，在曲终之时一字一句的开口，扬着眼睛。
“要这世界，以我为中心。”
余音凝视这个世界，而后缓慢的点头，抓住了那一双灵巧的手。
这次行动，她愿称之为。
治懿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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