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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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市
连绵的雪花自深冬翩翩起舞直至岁末,宛如一幅未曾落幕的素白长卷
自那场银装素裹的邂逅之后,时栖妤与周京泽的身影便在彼此的世界里悄然消匿,如梦似幻,杳无踪迹
2007年末的钟声即将敲响之际,时秫炽驾驶着车辆悠然驶过京北市赫赫有名的第一实验中学,他的女儿时栖妤宛如一道恬静的影子,悄然伴随在他身边,一同提早踏入了知识的殿堂
她在夕阳的余晖中,目送着父亲的轿车慢慢消失在拐角,那辆熟悉的车子带走的不仅仅是身影,仿佛也带走了她心底的一丝依恋
随后,紧了紧肩上的书包带,毅然转身,步向马路对面那座承载着梦想与知识的学府
许随的居所近在咫尺,出门之际,时栖妤便已与她相约,打算一同漫步至校园周边的书斋,探寻知识的宝藏
起先,两人的世界宁静如常,未曾察觉任何异样,直到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刺破了寂静,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怒吼,如同雷霆乍破
这地域囊括了京北市第一实验中学,京北大学,清华大学,乃至各类职高与中专,平日里虽熙熙攘攘,活力四溢,却也难免纷乱,毕竟这里如同一座微型社会,形形色色的人物交织共存
时栖妤与许随虽有意避而不顾,步履急促地穿行在狭窄巷陌,可内心的好奇终究驱使她们不自觉地将目光瞥向那幽深之处
就在那一瞬的交汇,两道视线不期而遇,落在了那个蜷曲在地的男孩身上
他双手环抱额头,身躯蜷缩得仿佛在抵御无形的痛楚,浓重的眉头深深蹙起,如同刻画出内心深处的挣扎
鲜红的血液自他的面颊缓缓滑落,勾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与他冷漠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时栖妤“周京泽,你怎么在这儿呢?”
时栖妤一眼辨识出那少年的身影,在这寂寥的巷口,除了他,似乎再无他人,想必那些刚才斗殴的都已经四散而逃了
目睹那少年萎靡地倚在那里,唇间夹着一根燃烟,轻轻一吐,烟雾如梦似幻地在夕阳下弥散。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肌肤上,平添了几分寒霜般的冷漠
周京泽“我为什么在这儿,与你和其他人无关。”
周京泽的双眼慵懒地掀开,睫毛轻颤间仿佛藏着无尽的冷漠,目光犹如淬了冰的利刃,割裂空气
他试图挺身离去,然而腿部的剧痛瞬间袭来,令他身形不稳,再度跌回原处
时栖妤望着那硬撑着的少年,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关切,还是上前,伸出援手,将步履蹒跚的周京泽稳妥地引入了幽静的小巷子外
时栖妤“你先别动。”
时栖妤的目光落在周京泽眉心那抹刺目的伤痕上,从随身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取出一枚创可贴
她先用柔软的纸巾轻轻拭去伤口处的血迹,再温柔地将创可贴贴合在周京泽的额头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时栖妤“真是的,好好的干嘛要打架呢,你的伤口还疼吗?”
初时距离稍远,周京泽未能细窥佳人颜容,此刻走近,那轮廓竟勾起一抹熟悉
他不禁回溯过往,眼前之人与记忆中邻家稚女的笑靥,确有微妙的相似之处,如同春水与秋波,虽季节异彩,却同出一源
时栖妤“周京泽!”
时栖妤的目光柔和地落在那沉默不语的少年身上,手指轻盈地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雅致的曲线
周京泽仿佛从梦中醒来,本能地转动脖子,两颊不经意间染上了浅浅的玫瑰色,他实在无法承受那少女柔情似水的眼神
周京泽“那个…谢谢你了。”
时栖妤向来如此,怜悯之情溢于言表,遇见任何人,她都会不由自主地送上关怀,仿佛在他们身上望见了曾经那个困顿的自己
时栖妤“下次别再打架了,受伤了真的很疼,我叫时栖妤,高一(19)班,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她意识到对这位陌生人的倾诉已超越了安全的界限。在慎重地贴上创可贴之后,她选择了沉默,避而不答,独自返回了学校的宁静之中
周京泽“高一(19)班,时栖妤。”
周京泽望着时栖妤渐渐消失的背影,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脊梁贴着冰冷的砖墙,低着头喃喃说道,那件沾满尘土的黑色冲锋衣昭示着刚才激战的痕迹
时栖妤,如同流年里的璀璨星辰,纵然时光荏苒,我们再度相遇,那份熟悉依旧如初
他们在京北市郊那幢斑驳的老楼群里结缘,直到初中的迁徙,命运的波澜将他们无情地拆散
自那时起,邻家小妹的笑容便如刻在心版上,周京泽对她的情愫悄然萌生
“警察!都给我住手!”
“咱们快走吧!警察来了!”
“站住!别跑!”
周京泽步出狭窄的巷口,正要踏上通往学校的归途,耳畔突然掠过一阵纷乱的喧嚣
那声音从附近另一条巷子深处溢出,不言而喻,那些在街头斗殴的不良少年大概率是落入了警方的法网
盛南洲“周京泽,你又去打架了?”
盛南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步履蹒跚的周京泽从那昏暗小巷深处艰难现身,心中涌动的关切驱使他本能地迎上前去
周京泽的目光如冰封的湖面,掠过盛南洲,未发一言,径直向前迈步,仿佛那场冲突不过是他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涟漪
他对那些胆敢欺凌校内柔弱女子的小混混,内心深处充满了不屑
周京泽“你先回学校吧,我等会要去派出所做笔录,这种事情你就别参与了。”
盛南洲沉默下来,未再多言,只身步入了京北市第一实验中学的大门,目光却不舍地追随着周京泽渐行渐远的背影
正当他们交错而过的瞬间,天幕仿佛被悲戚的墨水浸染,霎时洒落下绵密的鹅绒雪花
那轻盈的雪片纷至沓来,点缀在两人的冲锋衣外套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未竟的故事
盛南洲的步伐坚定而决绝,未曾有片刻的停滞,始终背对着过去,径直向前
他的心里面太了解周京泽了,那个热血沸腾的少年,总是一马当先地为女子挡风遮雨,对恃强凌弱之事,更是无法坐视不理
直到路边的灯光斜斜地洒在街头,周京泽才步出那扇熟悉的派出所大门
负责这起案件的民警陆祈华,望着这位依旧神采奕奕的少年,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无奈
陆祈华“现在的这些年轻人,总是喜欢意气用事。”
少年轻拂衣襟,额间的伤痕已被洁白的绷带妥帖裹覆,肩上斜挎着深邃如夜的书包,毅然决然地背离了警局
他的身影挺拔,正气凛然,那份温润的善意深藏于果断的步伐之中
周京泽步入深处的绿茵小径,沉思着日间那些纷繁的琐碎,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班盛“你是不是,又被王民那几个人给打了。”
班盛的目光落在周京泽那缠着纱布的额头,心中怒火瞬间升腾,牙关紧咬,对王民这个在京北实验中学声名狼藉的“校霸”更是恨意滔天
王民,身为京北市第一实验中学高三的学子,他的名字在校园里如同一股不容忽视的狂风,霸道而张扬。他以校霸的姿态游走于教室与走廊之间,男生避之不及,女生窃窃私语
课间的铃声对他而言,不过是收取“保护费”的号角,而那些偶发的冲突,更是他日常生活的调料
周京泽“是他们又如何,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周京泽慵懒地倚在斑驳的树干,目不转睛地盯着叶隙间筛落的光影,思绪在静谧中游离
夜晚的校园沉浸在宁静的晚自习时光,教室内一片寂静,唯有他与班盛,这两位独特的存在,会在空闲的晚自习遁入学校那片秘密的小树林,与世隔绝般享受这片刻的宁谧
班盛“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源自上周那个夕阳下的偶遇,当周京泽放学途经校园角落,意外撞破了王民对一名初中少女的轻佻举动,正义感促使他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制止了他的暴行
王民的怒火犹如未熄的野火,周京泽心知肚明,他刻意让自己置身孤境,预料中的清算果然降临
原本设想的仅仅是一场拳脚之灾,轻易便可渡过,却未曾料到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周京泽“王民他们一行人被学校通报批评,那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只要不是我们就行。”
周京泽对此持着超然的态度,仿佛一切纷扰都如浮云掠过,他的关注点仅仅落在自身的安好上
王民遭受惩处,对他来说,无异于远处的风雪,虽烈却触碰不到他们的世界
周京泽,这个少年的命运如同被风雨剥蚀的古老石碑,父亲周正岩曾深陷囹圄,因一场罪名沉重的肇事逃逸案,让家庭的天空乌云密布,后面被抓锒铛入狱
在与周正岩结束婚姻关系后不久,言宁便因罹患癌症而香消玉殒,留下了不到十八岁的周京泽与两位已届风烛残年的老人独对人世的风雨。
生活的重担过早地压在了他稚嫩的肩头,与外公和外婆的相互扶持成为他生活的唯一依靠
为了生计,他不得不在学业之余奔波于各种兼职之间,而家中,还有两位需要悉心照料的老人,疾病缠身的外公和同样虚弱的外婆,他们的存在如同脆弱的烛火,需要他用爱去守护。
班盛“反正一切都随你吧!”
班盛着手整理起寝室的秩序,元旦的钟声一过,紧随而来的便是期末的考卷风暴
寒假的序幕已隐约在望,于是他决定利用这短暂的间隙,为生活空间做一次彻底的梳理
此刻,寝室的窗棂外,大片的雪花如绒羽般纷纷扬扬,预示着接下来的七日将被皑皑白雪紧紧裹挟,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似乎打算静谧地停留一段时日。
周京泽“他们进不进派出所跟我们没关系,只要不是我们进去就行。”
周京泽在外公外婆的呵护下度过了他的童年,平日里,他还常常会在校舍留宿以补贴家用。他没有选择向外婆拨去电话,主要是考虑到不让她老人家的内心增添牵挂
班盛与盛南洲仔细地为他整理妥当床铺后,便静静地坐在上层的床沿,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毕竟距离夜幕降临,熄灯时刻尚有两个小时的光景。
盛南洲“你都去派出所了,你挨打这件事,他们几个还敢往外传吗?”
周京泽闻声,愤懑难当地猛力一拳擂向墙面,毕竟这次他自认已够谨慎,刻意避开人群数日,原以为能躲过一劫,未料叶辉那般阴魂不散,终究还是找上门来寻仇
他轻轻褪去衣衫,袒露的胸膛上,一块块淤青如墨染,触目惊心。他顺势倚向一旁的雕花椅,椅背的木质纹理透出岁月的温凉
桌上,那瓶红花油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他小心翼翼地倾倒些许于掌心,双手合十,缓缓揉搓至温热,随后轻柔地敷在瘀伤处,仿佛在与疼痛低语。
周京泽“最好是一个字都别往外说,否则咱们又得要写检讨了。”
周京泽“别忘了上次我因为什么写检讨,不就是那小子把我供出去了吗?”
沉郁的中药香气充斥着整个宿舍,对班盛而言,这味道仿佛是童年的恶梦,令他不自主地皱紧了眉头,他连忙推开一扇窗,让新鲜的空气丝丝缕缕地渗入,试图驱散那扰人心绪的苦涩气息
盛南洲推开窗扇,任由微风携着夜的馥郁气息涌入室内,月光如水银般洒满他的床沿。此时,一个久远的画面仿佛被这晚风拂过,悄然浮现在他心头
盛南洲“对了,是谁报的警啊?”
周京泽未对提问做出回应,而是习惯性地轻掩窗扉,换上了一袭质朴的灰绒睡袍,随后缓步踱向那张等候他的床榻
此时,寝室的灯光悄然熄灭,嬉笑的喧嚣渐渐归于沉寂,唯有窗外纷飞的雪花,宛如永不停歇的白色交响乐,在暗夜中静静吟唱
周京泽“没谁,不认识。”
周京泽神色如常,镇定地用纸巾抹去手心的红花油,言语间的腔调深沉而坚定,仿佛每一字都镌刻着无法动摇的决心
盛南洲闻言,便止住了追问的念头,默默移步至窗前,轻轻合上那扇半启的窗,此刻,月已深沉,夜色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