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未明,欧阳锋跃上峰来,并未瞧清杨过等人,他只欲杀人清净,对没出声的自然就没有杀意了。只是他骨子里的毒辣并不因为他的疯癫而减少多少,若觉吵闹,自行离开也就罢了,又何必直接出手杀人呢?这五人虽然死不足惜,但是坏是好,对他可能没有任何分别罢!
杨过并未错过洪七公那一瞬的眼神,他平生最恨别人用异样眼光看他,换做旁人,他自然会暗中气恼,但欧阳锋出手着实狠辣,事实即在眼前,杨过也不能辩白什么,好在他才思敏捷,率先问道:“爹啊,怎么你也在追杀藏边五丑吗?”
欧阳锋左右将杨过看了几眼,眉目渐渐变得和蔼,“哎呀,是乖儿子!爹就是来杀他们的,没有想到你也在这啊。真是好啊!”说着就爱怜地将杨过抱住拍背,神态中的慈爱真情意切,让人感动。小龙女看到父子团聚,也觉得欢喜,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不是在这逗留,恐怕找人又要南辕北辙,大海捞针了。
洪七公虽与欧阳锋是数十年的死敌,但他年岁大了心肠更软,又为人正气,凡事只盼人好,见老毒物如此,不免也觉父子情深实在动人。只是他自留了心眼,面上不显。
“杨过小兄弟啊,这老毒物是你爹?”
杨过对洪七公那一代人的恩怨知之甚少,坦诚言道,“回老前辈,这是我义父。我义父已经疯疯傻傻,神志糊涂很多年了,还请老前辈不要怪罪。”
洪七公眯起眼睛一笑,自然要亲自试他一试,转瞬跳至欧阳锋身前,欧阳锋见他眨眼便至,面相上又是格外的熟悉,惹得心头忽生厌憎,欧阳锋猛地将杨过推开,与洪七公对起掌来。
杨过顺势退至小龙女身边,见小龙女脸上闪过担忧之色,忍不住出言宽慰道自己无事。杨过本以为他二老过个几招便了,谁知越打越凶,洪七公出言相激,欧阳锋果然疯病复发,待洪七公要收手,欧阳锋又钢猛异常,是以越斗越厉,招招狠快。杨龙见他两人无兵刃在手,有来有回之间,在危险之处往往都有奇招化险为夷,应无大碍,且高手对决贸然入场,恐怕反伤自身。
杨过和小龙女的眼神由担忧转变为赞叹,对这奇绝武斗不由神往,目不转睛,不觉天色渐明,再至日上三竿,欧阳锋和洪七公方有疲感。他们已拆了千百来招,杨过担心二老本就年事已高,少不得出相劝,只是战中两人置若罔闻。
谁能想到欧阳锋和洪七公初时针锋相对,打到后面竟有平生难遇敌手之感,欧阳锋想到什么也就说什么:“你的功夫很好啊。”洪七公向来豁达,笑到:“你也不赖啊。我们再打一百招就住手,免得娃娃担心。”听得如此,杨龙方得放下心来。
他二人半夜遭受藏边五丑侵扰,又逢二老打斗,不免错过饭晌,杨龙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忙去。小龙女重新架起火堆,借了洪七公的小黑锅熬煮米糊,杨过快去快回抓了几只山鸡,回来见二人还没打完,但也各自气喘吁吁,招式比之前慢了一半。杨过迅速将野鸡架上,将烤鸡的香味往他们那边扇,小龙女也一起帮忙,两个小辈忙前忙后,杨过更是一会儿看烧鸡,一会儿看斗武,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姑姑。小龙女未察觉脸上抹了点碳灰,仍在专心添柴,杨过便掏出里衣雪白的袖子给小龙女擦脸,小龙女眼睫毛眨了眨,睫羽像是对杨过扇了蛊惑的风,杨过方记起早前他本想亲亲他姑姑,结果被洪七公打断,此刻忙里偷闲,不免想再凑近亲近。
杨过神情温柔,轻轻唤小龙女:“姑姑……”
小龙女本以为脸上有什么擦不掉,又看杨过眉眼舒展,喊她的声音甜甜腻腻,不由得心驰神醉,想往他身边靠拢,不料火势竟猝然往身边一吹,两人猛地回神,察觉是掌风打偏扫了过来,窜起几个火星往身上烙,杨过一把将小龙女带进怀中护住,火星便只掉在杨过衫上。
原来洪七公早闻到烤鸡的香气,心猿意马每每往火堆边引,欧阳锋在不觉中便跟着打斗过来,只见洪七公出手快如闪电,抓起插着烤鸡的树枝给翻了个面,“年轻人只想着情情爱爱,野鸡烤焦了也没注意啊。”杨过见他们差点伤了姑姑,又被戳破心事,面上一时不喜,小龙女倒是面色如常,勾起幺指替他拢了拢被风扫乱的鬓发,小龙女的手指刚碰上他的面颊,杨过就觉心情忽然舒爽不已,也不再计较洪七公三番两次“坏他好事”了。
只是洪七公战中分心,两人本事不分高下,破乞丐衫刺啦的一下就被欧阳锋抓出一个大洞,欧阳锋虽胜了一招但仍然气红了脸,只听两人拳脚相击噼噼啪啪作响,不过到底体力不及从前,腹中同时一阵咕噜,便是都饿了。
杨过及时叫到,“二位先吃了饭再比如何?”
洪七公馋虫被勾起,听到吃饭更是乐不可支,急忙退后数步,冲欧阳锋大叫:“你儿子媳妇给你烤了鸡,给不给我老乞丐吃?”
欧阳锋对吃穿住早没什么计较,当下便一同用饭,洪七公和欧阳锋牙口都不太好了,只听嘴唇吧嗒吧嗒响个不停,看上去豪爽粗俗,这烤鸡没有多余的作料提味,但看他俩吃来倒显得这野味十分美味。
杨龙二人趁这个空档,刨坑将横死的藏边五丑一同埋了,只有几个高低不一的土包。只叹作恶多端,化作青山,待雪化春风至,只有罪身化土,青青野草,年年再生。
至第二日杨过睡醒,睁眼便见小龙女坐在他身边,笑盈盈地瞧着她。小龙女以前不笑,重活一世,小龙女自感没有什么不好,现在和杨过两相情愿,自然愉悦,所以嘴角总是浅浅地向上勾,杨过就觉得小龙女在笑。
这笑浅浅淡淡,如初开玉兰,小龙女气质本就素雅纯洁,杨过不由得被迷住。
“姑姑,你怎么醒的这么早?”
“那二老醒的更早呢。”
杨过始四处张望,果然不见踪迹,忽听外间棍棒相交,吆喝斗骂的声音由远及近,才知二老早就又打在一起了,心下实在是无奈。携了龙女饮了暖和的蜂蜜水,再寻了处小山包一起靠坐好了,观摩二人打斗,此中精彩,自不必细说。
“这场拳斗恐怕是世间无二了。”
小龙女自看得入迷,心中自顾演算着如何破他二人招式,越看越觉得难以捉摸,想不到天下武功,除了古墓派和全真教,多的是高深的宗门,两人更加虚心观武,每每身临其境,一时叫好,一时惊呼。又如此斗了几日,杨龙二人本就天资聪颖,倒将他们招式中粗浅的路数学看清了个七七八八。
此间,杨过少不得从中劝阻,但人总是越老越固执,怎肯相让?只得待他二老斗得气喘休息,杨过不是端茶倒水,就是顺背揉肩,好叫他们舒坦些。此时杨过两掌分别给二老推背,洪七公背心被欧阳修抓烂的地方已被小龙女修补,但是欧阳锋身上的破衫又破了几个洞,小龙女从前只给杨过补衣服,现在少不得又要再动针线了。思及小龙女,杨过不禁一叹,想这几天对二老殷勤照顾,倒是陪姑姑的时间少了很多,杨过忍不住往小龙女常坐的山包上望,果然看她小嘴微嘟,似有不悦之意。
小龙女自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嗔怪着瞪了他一眼,杨过无辜被瞪,非但不恼怒,反而心花怒放,一阵甜蜜,忍不住就要上前去将姑姑抱住,亲亲挨挨,耳语哄骗,逗她欢笑。
小龙女却是先一步踏了过来,对着二老道:“你们这样打有什么意思,倒教得过儿没空理我。”这话是实打实的儿女情肠,浓情蜜意,酸酸甜甜,只是属实有些不敬,偏偏杨过不怕得罪二老,倒怕姑姑真的生气,下意识祈求地叫爹,想让他不要再和老前辈纠缠不休了。
欧阳锋只对杨过哼了一声,洪七公反而哈哈大笑,显然都不是很在意小龙女的无礼。小龙女本就只对杨过温柔备至,对其他人虽不至于像以前一样冷若冰霜,但也不假辞色:“你们斗来斗去,不过想分个武功高低,但若单打独斗,你们的招式必赢不了我去。”
这话说的实在嚣张,欧阳锋和洪七公面面相觑,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娃儿,你的功力尚浅,如何赢我?”
“谁说要比内功了,若论内功,二位前辈自是比我深厚数倍,但比招式,我却胜得过。”二老内力深厚,乃日久修习之故,然而人不得不服老,只比体力,当然比不上年轻人了,所以怎么比都是不公平。
“不信你们将招式教给过儿,与我一比便知。”小龙女心思单纯,只考虑到和过儿内功相近,体力相当,并不知此举有窃取武功的嫌疑,欧阳锋一听便觉得好,反正他的武功本就是要倾囊相授的,又激老乞丐也教过儿,他一心只想证明自己的招式更强,更想不到此处了。
这三人中,只有杨过最清醒,小龙女久在古墓,不知名满天下的洪七公,杨过宠溺地看向小龙女,温柔调皮地解释:“洪老前辈的打狗棒法是武林正宗,不可以随意教人的,若真的教了过儿,过儿成了乞丐不要紧,但要连累姑姑做乞丐婆了。”
只是他说的也不对,打狗棒法并不是做了丐帮弟子就能学,还得坐上帮主宝座才行呢,洪七公听他们三人说话,要么稚气,要么疯傻,倒都有些天然可爱,再度爽朗地笑出声,他心里本就极想比个高下,哪还管什么门规教义:“小兄弟你尽管学,我只传招式不传你心法口诀,倒也不算犯禁。”
如是四人一拍即合,杨过分别跟二老学了三日,杨过实乃武学奇才,二老见他研学不过三日便毫无差错,还能自行运转自如,无不欣赏赞叹,并且信心满满。
在此期间,小龙女削了三节长短一致的树枝作剑,又替杨过截竹作棒,至第七日,已是比斗之期。
杨过不知小龙女已有奇遇,早将玉女心经的双剑合璧练得融会贯通,心想玉女剑法和全真剑法他是和姑姑一起研学的,纵然姑姑身法了得,他也定能招架的,杨过一开始还想放水,只比了三招,惊觉轻敌,再过三招,见小龙女神色一丝不苟,并无缠绵情意,便知姑姑是认真了,当即全神以对。杨过看出小龙女是双手各行一数,他虽知两派招数,但一心不得二用,更因古墓派招数于快、奇、险三处尤为显著,小龙女剑出惊鸿,快不眨眼,一瞬便至,杨过一时无法想出拆招之法,只作格挡。然而小龙女并不打算出其不意先发制人取胜,是以只主动攻十招便罢,看着杨过惊讶的表情逐渐转为钦慕与崇拜,不由得笑意盈盈,满面骄矜。
这一笑绽如花靥,撩得杨过胸腔之中剧震,似有雪崩。天上崩碎的雪片片飘零,装点得华山之巅一片朦朦,雪中似有仙人舞,杨龙二人的武斗,竟也成了风景一般,胜却人间无限。
无奖猜答,这场特殊的华山论剑最终是谁赢了?
A:小龙女
B:用蛤蟆功的杨过
C:用打狗棒的杨过
D:平手
E:其他可能,展开脑洞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