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排坐在便利店前,你请陈洛军喝绿宝汽水,他开口道,“对不住啊,今天没认出你。”
你笑着摇摇头:“是我要谢谢你救了我。”
举起瓶子示意,陈洛军一愣,与你碰瓶干杯,玻璃清脆的声音击碎些许你对他的怀疑和成见。
“这么好的身手...陈洛军,你为何要留在城寨。”
你看到他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陈洛军跟你讲自己的故事,怎么跟母亲相依为命,怎么失去至亲,怎么被收养后又被抛弃,怎么偷渡到香港,后被大老板欺骗追杀,最后来到城寨...
城寨对他来说就像在茫茫大海终于找到一片港湾,终于有地方,容得下他这艘孤苦伶仃的浮船。
而你,一早就决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
四年前,继父欠下赌债,将母亲和你一同卖进九龙城寨的妓馆,你有好几次机会逃跑,但都因为放不下母亲而选择留下。
房东蔡姐见你年纪还小,便让你做些洗衣打扫的粗活以作抵债,而你只能蜷缩住在妓馆的阁楼上,每天屈辱地听着自己母亲和不同嫖客发出各种声响。
不仅如此,人渣般的继父还不时进入城寨来骚扰母亲,搜刮本就不多的薪水,拳打脚踢已是家常便饭,而你和母亲只能在互相庇护间默默承受着命运的狂风暴雨。
“他妈的贱女人!进来这么久才赚这点钱,没用的东西!”继父拎着酒瓶闯进你们房间,一通乱翻后夺走母亲身上仅有的一沓钞票。
母亲上前拖住他争抢着:“不行,不行...这是姻姻上学的钱...”
继父一脚踹开母亲,恶狠狠地揪住母亲的头发,又扇了两个耳光,母亲的脸上瞬间留下红印,你忙跑过去拉住男人的手肘:“别打,别打我妈!”
你被一脚狠狠踹开,头撞到墙边的柜子,瞬间眼冒金星,“滚开!赔钱货读什么书,”然后他继续踹向痛哭的母亲,“嫁过来还带个拖油瓶,要不是老子你们早饿死了!”
门口的蔡姐听到打砸和争吵的声音不忍开口:“毋打啦,等下把我东西砸坏啦。”
“呸,臭三八,再多嘴我连你一起打!”
你强忍疼痛爬到男人的脚下,死死拽着他的裤脚,一口咬在那人的小腿上。
那男人吃痛推开母亲,像拎小猫一样抓起你后颈的衣服,将你撂倒在一边的床上:“等你再大点就也给老子接客赚钱!一脸妖精相,长大了也是个小姐!”
男人死死掐住你的脖子,说着一边解开扣子抽出皮带,母亲在一旁捶打拉拽,绝望哭喊着。
你被钳制住行动,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像只濒死的小兽般嘶吼着,你感觉到双眼充血肿胀,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求生的本能使你双手嵌进男人的衣袖,死命挣扎,用尽指甲和牙齿拼命又无力地抵抗,抵抗着再次被命运推下深渊,更暗更黑的深渊。
猛然“砰”地一声,一个酒瓶不偏不倚砸在那人的头上,你转头看见一个头发灰白,带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取下口中的烟轻声说道:“赌狗加逼良为娼,烂人一个。”
“靠!”继父捂着头将你丢下,抄起桌上的酒瓶敲碎,指着门口的男人喊,“找死啊你!”
你摔倒在一边,瞬间感到脖子被松绑,用力咳嗽并大口呼吸着,母亲蹲在旁边拍着你的背给你顺气,眼里满是担心和心疼。
你抬眼看到那位冷峻严肃的中年男人叼着烟,没出两招就将继父打翻在地,拉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只听见“咯喇”一声,继父便在地上哀号求饶。
他慢悠悠地说道:“以后不准进入九龙城寨,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懂?”
后来,你听蔡姐说,那是城中理发室老板,九龙城寨的话事人。
继父走后,你继续同母亲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因长期酗酒,她的脾气愈发古怪,精神也不时崩溃,每次喝醉总会将自己的不幸怪罪于你,一会儿要你带她离开城寨,一会儿又对你辱骂殴打。你时常怀念清醒时那个对你温柔教诲的母亲。
决心去找龙卷风的那天,母亲在你书包里发现一封男生偷放的情书,大发雷霆,斥责你小小年纪勾引男人,不好好读书,辜负了她的栽培和期望,并趁着酒劲把你痛打了一顿。
母亲的力气远远比不上继父,但那估计是你伤的最痛、最重的一次。
失去一个正常的母亲,如同压倒你的最后一棵稻草,你知道,这样的日子已经没有盼头。
临了,你站在经常发呆的天台上,对着天空大哭了一场,待风吹干脸上的泪,想着从楼顶跳下以求解脱,但挪步来到天台边缘时,你猛然看见从楼下翻飞起来的风筝...
——
路边滚来一个皮球,陈洛军接住,笑着递给跑来的小孩。
抬手喝汽水时,你“嘶”地一声引起他的注意,看到你手臂上的伤,陈洛军从身上的背心扯下一块布条,围在你的伤口处。
“以后不要用不趁手的武器,被敌人夺去会很危险。”他认真地说着,完成了包扎。
“血止住了,保险起见还是回去给四仔看看吧。”
你点点头,跟他道谢,起身与他并肩走在回城寨的路上。
路边有个老奶奶乞讨,你掏出几张零钱放到她的碗里。
夕阳姣好,将你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街边路灯努力跳动几下,终于点亮起来。
“...你刚刚说谢谢是不是真的?”
“那还有假?”
“那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把外卖箱的钱赔了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