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如潮,火海汹涌,冲天的火焰将少年包裹。
少年感受着身体每一寸肌肤被火焰亲吻后产生的痛觉,痛感在皮肉筋骨上层层传导,少年从内而外都在感受火焰的灼烧。
但是周身的痛楚又算得上什么?比起心中的愤恨,这点痛楚算得上什么?火光中,是少年发光的眼眸,少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在这个晚上,他曾经的,与他最亲密的一群人,被人当作狗一样宰掉,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的剥夺掉生命,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乡沦为火海,化作焦土。
他明明有能力拯救,是啊,他要是回来早一点就好了,再早一点就好啊!只要再早一点,明明只要再早一点,结局就不会是这样的,他所珍视的一切就不会是这样的!
哪怕是在与山匪的对抗中战死,也好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乡化为飞烟,要好得多!
少年麻木的起身,抱着已经被烧焦了的村长的尸骨,缓缓走向了村庄的中心,这里的火是最早燃起来的,如今已灭的七七八八了,火焰向四周扩散,已经将整个村庄吞没。
而这里也只剩下了断壁残垣,焦黑一片,少年蹲下,放下了村长,徒手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挖坑,土地已经被烧得焦黑,格外坚实,少年的手本就重度烫伤,这么一挖,双手更是鲜血淋漓。
林陌止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他就只是这样挖着,好像没有一丝感情,良久,少年又站了起来,将村长抱起缓缓放入大坑中。
旋即转身,走向火海,不多时又抱出一具烧焦的骸骨,轻轻的放在坑中……
少年搬运了一整晚,火焰也不知疲倦地燃烧了一个晚上,直到夜尽天明,才逐渐消退,本来小小的村庄,已化作一片焦土。
在这片焦土的最中央,有一个大大的坟墓,墓很新,墓的前面立了一个小小的石碑,石碑上面刻着《盘龙村遗址》
有一名浑身被烧的漆黑的少年,靠在这座小小的石碑上,轻轻的睡着了,梦境中,林陌止再一次见到了大家
那是一个黑暗的空间,仿佛无穷大小,大家都阴沉着脸不说话。“我!是我啊,大家快看我!”林陌止有些着急,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到底急在哪里,但心上总归是不好的预感。
大家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转身默默的走,少年想跟上去,身边的村长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村长的眼神还是那么祥和。
“大家,要去哪里?”林陌止着急开口,“你们为什么要走啊?”
“我们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孩子,现在你还不能跟上来。”村长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和善。
“为什么…我…”林陌止话还没说完,村长便打断了他,“孩子,好好想想,你从哪儿来?”
“我…我从哪儿来?”林陌止好像有些发懵,细细思索,对呀,我从哪儿来的,这一切,又都是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一抹光撕裂了黑暗的空间,一团小小的火焰跳动着,跳动着……
少年瞳孔猛缩,是了,他记起来了,他记起来了,他全都记起来了!
“大家…全都…”少年低声啜泣,一只苍老的大手在此刻抚上了少年的头,良久,少年的啜泣缓缓停止。
“孩子,你是好孩子。”是村长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关爱,“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呐喊。
少年猛的抬头,可眼前哪有什么村长?有的只是身处黑暗中的自己,和一团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火焰。
“走了…都走了…”这一刻,窒息感将少年紧紧包围,就仿佛将他狠狠的塞进了两千米深的海洋,巨大的压强仿佛能将他压成照片。
少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与迷茫。
他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黑暗中,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少年反应过来时,那一抹微弱的光亮已经飘到他的眼前,那是一束非常非常微弱的火焰,微弱到少年仿佛只要动作大一点,就会将其熄灭。
林陌止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那抹微光落入他的手掌,照映着他的脸,他的心。
恍惚间,耳边又响起了村长的呐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是了,好好活着!
他要好好活着,他要给村庄里的大家报仇!他要活着…活着…
下一刻,那抹微光骤然爆发开来,那束火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包裹,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在身体上传开,筋!骨!肉!皮!
这是脱胎换骨的疼痛,象征未来与希望的火焰为其重铸身躯,代表生命和意志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
他如凤凰般,涅槃重生!
恍惚间他看见黑暗散去,天光大亮,大家都围着他对他笑,林陌止眼含热泪,口中轻轻嘟囔了一句,“再见。”
再回过神来时,他依旧靠着小小的石碑,天已经大亮了,他似乎…睡着了?
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少年对刚刚的梦境若有所思,却没留神,已经被烧毁的头发与眉毛竟然重新长了出来,身上的烧伤也尽被治愈。
不管是灵魂还是肉体,都仿佛是在烈火中煅烧了一次一样。
少年就近找了一处熟悉的水潭,一点一点清洗体表的焦黑,身体本应鲜血淋漓,遍体鳞伤,可是没有。
少年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用力抓了抓,直到白皙的手臂上冒出几道红印子才停下。
少年这才想起什么,闭目内视,良久,睁开眼睛,“五藏其一——心,开启了”林陌止喃喃自语。
在他的心脏处,一条新的灵脉缓缓运转,虽脆弱,但顽强。
少年将手轻轻搭在心口,感受着有力而轻快的心跳,他回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个晚上的了,只感觉巨大的痛苦裹挟在他的心头,这种痛苦比身体上所得到的痛苦更加巨大,也更加难以言说。
深呼吸后,少年的眸子射出愤怒的火焰,“山匪。”少年咬着牙,一字一句,“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不过眼下有另外的问题在困扰林陌止,现在的他不着寸缕,衣物早已随着火焰化为飞灰,现在的他,没有衣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