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虽说是夜宴，但祈年殿那边一早就开始布置，细细筹备下来，大概酉时可入席，在此之前不知多少人摩拳擦掌，就等着夜宴开始之后的大戏。

祈年殿前，今日参加夜宴之人都得在此通过检查，以防携带利刃或其他危险之物。

这对于百官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们都熟记于心，或说把这件事当做最基本的规则，这种要命的事，也没人傻到回去做，不过……

今日似乎还真有这么个人，又是匕首，又是钢针，又是毒药的，将例行盘查的禁军们吓得惶惶。

广信宫内，许兰陵如坐针毡，原以为今天的夜宴没戏参加，结果表姐又说不是没有办法，让她又充满期待。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表姐说的办法，竟然是找长公主！

长公主一向以柔弱示人，长相自然也堪称绝色，从前参加宴会，偶也能见上一两次，每每会被惊艳。

可是一想到她这柔弱娇美的容颜下藏着一颗疯狂的心，许兰陵就不由得觉得有些遍体生寒。

而从她们踏进广信宫后直至现在，都一直和长公主谈笑风生的江南月，实在让她觉得佩服以及奇怪。

她从不知道表姐和长公主有什么交集，除了上一次长公主突然的召见……也许只是她以为的突然。

甚至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或者该说……亲近！

这种诡异的现象，打破了她以往的认知，这让她本就不聪明的脑子此刻更加混乱。

迷茫、弱小、无助、又害怕！

好在，她的苦难马上就要结束了。

“殿下，酉时快到了。”长公主身边的女史入殿徐徐一拜，打断了相谈甚欢的两人，也让无所适从的许兰陵得到了解救。

“那便，赴宴吧！”

……

今日夜宴不是逢年过节的宴会，只是为鸿胪寺和礼部办的，不算是什么大事，后宫妃嫔，百官女眷无一人会到场，甚至其他人其实也没必要去。

只是为着范闲，一个个竟都到场了。

按理来说，江南月与许兰陵也不该或说不能来此，不过，既没有明令禁止的事，就代表未必不可行。

一声长公主到，祈年殿内一时安静下来，纷纷下拜行礼。

李云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接着在主位右手边首座落座。

而江南月在她身侧次位坐下，许兰陵则紧跟着自家表姐，这可是个好位置，以往参加宴会，她可从没坐过这么靠前的位置。

几人刚坐下不久，就听见外边传唱，“太子殿下到！二皇子到！”

江南月抬眼向外望去，在看见那人时，下意识扬起一抹笑。

李承泽只是随意一扫，却不想撞进一双含笑的双眼，他微微一愣，眼里的迷茫飘忽一瞬又化作点点星光，接着又很快恢复如初，只是唇角的笑比刚才真切了几分。

他们的眉眼官司无人注意到，江南月也很快收回了目光，只是眉眼舒扬难掩，惹得李云睿侧眼看了她一眼。

只是还没得出个所以然，李承虔与李承泽便已行至身前，“见过姑姑！”

“见过太子殿下！二殿下！”

原本还欲说些什么，却被两人打断的李承虔目光一转，见到是江南月时，也有些意外，“长宁今日竟也来了，听闻你前些日子又病了，如今身子可大好？我那还有些上好的补品，明日差人给你送府上去。”

都是年少相识，见面总有几分情意在。更何况姑姑不知为何似乎总对她青睐有加，姑姑喜欢的人，他自然也不吝惜他的好态度。

还不等江南月回答，李承泽的声音便紧随其后，“长宁妹妹长居江南，京中府上东西怕是都不齐备，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开口，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这话说的再正常不过，只是江南月却无端端闻到些许酸味。

她抿了抿唇，却只是柔柔一笑，“多谢二位殿下好意，我身子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些老毛病罢了，府中药材补品也都不稀缺，太后娘娘与长公主还有晨郡主都送来了好些。”

话到此时又顿了顿，眼波流转间，视线与李承泽对上一瞬便错开，“且，过几日我便要回江南了，只是听闻今日夜宴，亦是难得的盛事，江南少见，故而特求了长公主殿下，想来凑个热闹。”

李承泽唇边笑意未改，只是羽睫轻轻颤了颤，可心里顿时觉得万事无趣。

许兰陵在一旁被忽视了个一干二净，不过她也乐得如此，比起成为当事人，她更想做一个看客。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是，这几位身份比她高的都站着，让她也没办法坐下。

好在他们也没说太久，毕竟宴席快开场了，几人纷纷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承泽的位置正好在江南月对面，看着桌上生冷的酒水果盘皱了皱眉，抬手招来一个女史吩咐了几句。

多年经验，参加这种宴会，是没心思吃东西的，不管御厨做的菜色再如何好，从膳房到宴席上中间经过一道道关卡、工序，还得等陛下来了，且开口说开宴之后才能动筷，若中间再进行些歌功颂德的事，那这菜就更不必吃了……故而他总是提前在府里吃饱才来。

溶溶来之前，定未吃过东西，若是待会儿再吃那些凉透了的菜，怕是晚上得胃不舒服了。

……

正想着，余光瞥见今夜的主角已然入场，他还是不忘初心，倏地扬起一抹笑，冲范闲挥了挥手。

太子亦然，只是看着比起李承泽端庄持重些。

许兰陵也是乐颠颠的跟他打招呼，而江南月则冲他微微颔首便收回目光。

对于范闲的到来，李云睿只瞥了一眼，不再关注。几人的反应全落在她眼里，了然于心，她眼底幽幽一片，只是无人得知她究竟在想什么。

在见到许兰陵与江南月时，范闲还在想婉儿会不会也来了，只是眼睛扫了一圈也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轻叹一声，倒也没觉得失望，毕竟，这本来也不在他的期望范围内。

凡是李承泽在的地方，她的目光总是在他身上的，余光瞥见一个提着食篮的女史正冲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紧接着一碗甜香到南瓜羹并着一碟冒着热气的米糕，就被从食篮中取出摆在了她面前。

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吩咐的，江南月抬眼望去，正好对上那双满含克制，却又难掩柔情的眸子，她弯了弯唇，唇边笑意难以抑制的溢出。

许兰陵从一旁凑上来，叽叽喳喳的想要蹭上一口，而李云睿眼神一瞥，垂眸饮了一口茶，并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