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同江南月说了。
“没想到,我们素衣还是个小古板呢!如今风气还算开放,他们有个未婚夫妻的名头在前,百姓们不会太计较这些,而且人家自己都未必在意,你倒是想的多。”
说起来如今这个时代,女子地位虽然还是不如男子,可是在某些方面倒真没太受限。
范闲一行人敲敲打打的就行至了江南月面前,范思辙没见过她,可范若若和范闲见过,因着她的身份,免不了要停下来打个招呼。
“见过长宁县主。”
范闲其实跟江南月不怎么熟,但他对外的形象就偏向自来熟的那种,所以对她的态度也不拘束,这会子就笑眯眯的开口,语气熟络的好像他们是什么认识多年的朋友,“县主出来逛街啊!逛街好啊,多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江南月今日依旧带着面纱,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语气里的笑意却声声入耳,“范公子这是去见婉儿,这阵仗可真是大呀!”
“这不是二公子喜欢光明正大的吗?我如今敲锣打鼓的,沿街宣告,这多光明正大啊!”范闲满脸写着骄傲。
“我一直就说你很有趣儿,如今也果然没叫我失望,不知今日范公子打算怎么见到婉儿,长宁可否旁观啊?”
范闲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带着笑,“县主想要如何,我还能拦着不成,自然全凭县主所愿了,只是没想到县主原来爱凑这种热闹。”
江南月确实还是第一次凑这种热闹,但不得不说,自范闲来后的这些日子,可比她前十几年的人生还要有意思的多。
到皇家别苑门口,范若若就并未跟着过去了,而江南月说旁观也就是真的旁观而已,她找了个绝佳的观赏位站着,欣赏着范闲接下去的表演。
素衣有些讶异,“真不进去?不是说要去看晨郡主吗?”
江南月弯了弯唇,“林珙必然是在里边等着他呢!我要是进去了,里面的戏还怎么演。”
皇家别苑大门紧闭,范闲骑在头绑大红花的白马上,呲出一口大白牙,一边范思辙手里的铜锣敲的震天响。
直到范闲开始开口,他说上一句,范思辙便敲上一声。
“郡主天仙之姿!”“铮——”
“范闲仰慕已久!”“锵——”
“既有婚约在身!”“嚓——”
“那自该见上一见,是不是啊!”
接着范思辙便开始打着摆子起哄,“见一见!见一见……”
周遭的百姓也极为给面子,不断在鼓掌壮势。
终于,别苑的门开了,一位女史侧身而立,等着范闲入门之后,就再度关了门。
此时眼见范闲入内,江南月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带着素衣离开了。
她已经没有进去的打算了,范闲今日如此踩着林珙的脸面登门,却还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进去,很显然是设了埋伏在里面等着他呢!
她自然要给面子不进去搞破坏了,不然她一出现,他们是打呢?还是不打呢?
而范闲估计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今日闹这一出,不过是故意为之,想借闹剧让人对他放松警惕。
因为牛栏街一案,那个从司理理手中要到调动北齐其他暗探的令牌的人,就是林珙,而范闲也已经从司理理口中得知了这一切。
当然,他不会尽信,所以他一定会去查林珙的过往,如此便能得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林珙是太子党羽。
大概就是为了内库财权。
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素衣,“你就一点不好奇范闲为何闹这一出?”
而素衣只是淡淡开口,“他又不是你。”
言下之意,她只对自家小姐的事感兴趣,而范闲与她无关,他所言随行,她都不在乎。
江南月面纱下的唇勾了勾,眸中笑意亦是难掩,她转过头,继续向前,脚下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范闲今日去皇家别苑闹那一场,是给林珙机会杀他,他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林珙手下的班底,那一群人最差的都是七品高手,足以擒获程巨树了。
再度从皇家别苑翻墙而出之后,他去找了叶灵儿,从她那里确定了林珙就是真凶,只是他没有真凭实据确定这件事情跟太子有关,所以他的报复,暂时只能落到林珙身上。
是的,他想要报复!
所有人都在说,滕梓荆不过只是区区一个护卫,而且,尚有命在何必苦苦揪着不放?所有人都在让他罢手,让他到此为止,别再查下去……可就因如此,他才感到愤怒。
是啊,在他们看来滕梓荆只是一个护卫,只因他没有高贵的身份,所以不配得到重视。
可对于他来说,滕梓荆是朋友,是兄弟,更是一条人命!
这世界上最多的就是普通人,总有一些大人物觉得他们无关紧要。他们的轻慢,他们的高高在上,他们的不屑一顾,都太冷漠了。
而他喜欢热闹,若是没有这芸芸众生,就没有庆国,也没有人间。
所以他想为了这些人跟这世上的道理斗一斗,告诉那些大人物,他们不是草芥!
只是,他眼前又是个两难的局面,因为林珙。
他想要争一份公平,所以滕梓荆如何,林珙就该如何,可林珙是婉儿的二哥,若他对林珙出手,那他与婉儿之间怕是再无可能。
可要让他放弃报复,可又叫他怎么甘心呢!
长阶之上,他席地而坐,双目落虚望着街上百姓,来来回回,心中万分凌乱。
夜色渐浓,凉风骤起,风谲云涌,诸事皆起。
——————————————————————————
“今天一大早林珙先去见了太子,之后回府,没过多久就坐马车出城了。”
“可知是何原因?”
江南月懒洋洋窝在矮榻之上,身上披了条锦被,墨发凌乱的散着。
昨夜下了场小雨,清晨天气微凉,故而她有些不舒服,人也就懒怠些,不想动弹。
空荡荡的屋舍内飘起阵阵酒香,垂挂的幔帐掩不住任何气息,那边素衣正在为她煮酒,闻着气味,俨然是已经煮成了。
华裳皱着眉摇了摇头,“东宫守卫森严,轻易不能靠近,他们二人谈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支起身子,从素衣手中接过杯盏,一股微烫的暖意传至手心,“可派人跟着了?”
“已经让人跟上去了,林珙身边的人实力不低,只是叫人远远的跟着。”
江南月捧着热酒轻轻吹着,“嗯,让你手下的人小心些,没什么比她们的命更重要。”
“是!”衣裳晃动间,裙摆蹁跹,倏忽间,便不见了人影。
“素衣,绣楼那边的衣服可做好了?”江南月从青玉小葫芦里倒出一颗药丸,佐着热酒服下。
“已经并着新制的冠子和禁步一起送去了。”
江南月点点头,将空盏递还到素衣手中,又摆摆手让她离开。
素衣收拾好器具,在外头的青白釉瓷薰炉里头添上特制的安神香之后,才轻声退出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