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学堂终试。
通过初试的十六名考生早已到了千金台,在雷梦杀宣布规则后自行组队,而叶鼎之好巧不巧,正是和百里东君一起。
此外还有那个小赌王尹落霞,并一个变戏法的道士,唤作赵玉甲。
终试地点就在这天启城,至于出发时辰,则由抽中的双鲤决定,他们的时辰不早不晚,正是申时,而锦囊中的纸条——
君不见真武临世。
少年们去了玄武楼,而此时的教坊三十二阁也很热闹。
玉兔东升,月华西下,最高楼上中年男子正倚着栏杆喝酒,酒香弥漫,男子轻轻打了个酒嗝,头一歪,仿佛要睡过去。
“学堂大考,你这祭酒倒是轻松,还在这儿喝酒打瞌睡。”轻柔的女声响起,一位带着面纱的绝色女子登上了高楼,眉宇间满是风韵。
“你来了。”李长生懒懒应了一句,看清女子身后的人忍不住摇了摇头,“怎么还带了个客人来?”
女子名月落,正是这教坊的主人,她微微一笑:“因为这小姑娘要见你,而她长得很美,我就顺手帮了个忙。”
沈长赢晚辈沈长赢,求见李先生。
沈长赢从月落身后走了出来,整个人站在月光之下,收起懒散与轻慢,便好似与这皎皎明月融在了一起,格外安宁轻和。
“是你啊,”李长生仰头喝了一口酒,“你是吕素真的弟子,十年前我们见过的,怎么现在……”
他打量了一下沈长赢,抬手一挥就将她眼上红绫扫落:“既然没瞎,就不要装瞎啦,白玉有瑕,是个人都会可惜的。”
沈长赢顿了顿,随他去了。
红绫褪去,女子挑了挑眉,眼波流转间皆是血色,便如跳动的心脏,彰显生命与活力,也代表着危险与血腥。
可她一身绛蓝道袍,又清冷如雪,更衬得那血瞳如夕阳迟暮,醉人而含情。
“百晓堂那武榜是个狗屁,秋水榜倒名副其实啊。”李长生看着她,悠悠赞叹,“山园槐序,绿阴浓处晓莺啼。你师父捡到你时,一定在一个很美的季节。”
沈长赢先生谬赞。
沈长赢垂眸,那年她才三岁,只记得正是夏日,槐树繁茂,槐花烂漫,绿荫之下,师父笑得很暖,久远得像过了好几个百年。
如今的她,入魔逆道,已然不是那个能让师父欢笑的徒弟了。
沈长赢长赢此行,有个问题想问先生。
“你不必说,我已经猜到了。”李长生摇头,讳莫如深道:“天机不可泄露啊。”
沈长赢淡淡道:
沈长赢先生是绝世之仙,还怕所谓天谴?
“怕得很呐,”李长生抖了抖肩膀作害怕状,而后突然厉声:“你遭的天谴还少吗?!”
“缺胳膊少腿儿,眼睛瞎耳朵聋,那是寻常之状,你不是寻常人。”
沈长赢天谴……
沈长赢呢喃一句,所以亲缘具散、万夫所指,求之物终其一生也不可得,只留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便是她的天谴么?
可凭这就想让她止住脚步?
沈长赢轻扯嘴角,满是嘲讽意味。
沈长赢天也会做梦呢?
“人才会做梦!”李长生手肘撑地,拿着酒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完全看不出天下第一的模样,“槐……长赢呐,要想改命,需得顺命。”
“这一趟你杀不了那个人,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死,等你第三次来天启的时候,你会得偿所愿。”
“现在……走吧!”
话落,他广袖一扬,罡风四起,一下便把沈长赢掀下楼去,整个人便如顽童一般,莫名其妙又开始笑。
月落往下看了一眼,却也没有相助之意:“这可是天启最高的地方。”
李长生将手中之酒一口饮尽:“她可是半步剑仙,这点高度,还能摔死她不成!”
执迷不悟,才是真地会摔死啊。
他说得不错,这点高度对长赢的确不是问题,女子脚踩阁楼,不过几步便至长街,别说摔伤,灰尘都碰不到她的衣角。
长街灯火阑珊,将她身影隐于暗处,沈长赢垂眸一笑。
沈长赢第三次来天启……罢了。
她转身准备去寻叶鼎之,却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沈长赢眉头一皱,顺着气味而去。
临鹤巷内,墙面污浊不堪,似乎混着晦暗不清的血迹,原先巷子里堆着的木柴、杂物等已散落遍地。而道路之上,收殓着三具尸体。
有人混入了学堂大考,萧若风和雷梦杀前来查看,却发现已有一只小队被惨无人道地杀害了,而凶手……恐怕正是他们一直提防的诸葛云。
少年心中火起,却突然察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在靠近,萧若风掌心一动,昊阙剑离鞘而出,直奔来人,却被一柄长剑挡了回来。
而雷梦杀则眉心狠狠一跳。
雷梦杀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