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浓稠的黑夜中,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缩在墙边不敢出来。
百里东君走……走了吗?
他戳了戳司空长风的背。
司空长风我不知道。
司空长风小心地探出头看了一眼,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今天真是没看黄历啊。
司空长风外面太黑了。
他闭眼静静地感受了一下,终于从瓢泼的雨声中分辨出些别的东西。
司空长风院子里有人在打架。
百里东君那我们先别出去。
百里东君紧紧挨着司空长风,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四周,手里还扒拉着他的袖子。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浓墨般的乌云逐渐散去,露出一点淡淡的雾蓝色,又带着雨季的灰蒙,电闪雷鸣稍歇,天色一片清朗,唯独雨还在继续下。
百里东君奇哉奇哉。
百里东君这天怎么又亮了?
司空长风摇摇头,但直觉告诉他很危险,他忙拍了拍百里东君。
司空长风快走。
只是刚出拐角,面前便骤然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可不就是方才的鬼?!
白日见鬼了这是!
他拉着百里东君就要转头,却见高台之上那两个女子就在身后,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两人又迫不得已转头,对上那撑着伞的黑衣男子。
苏暮雨你们……看到了什么?
两人急忙摆手,神色无辜。
百里东君什么也没看到!我们……什么也没看到,真的!
身后女子身姿妩媚,语调勾人,且十分会添柴加火,话里话外都是要夺了他俩性命:“首领,他们可是在那里看了许久了呢。”
亲娘啊,百里东君欲哭无泪,他们是真没看见啊,别冤枉好人!
吾命休矣!
司空长风提起枪,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却听上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沁凉的声音。
沈长赢暗河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青天白日的,就敢在大街上杀人。
百里东君抬眸,惊讶道:
百里东君长赢姐姐!
沈长赢伞还你。
她随手将一把青绿色的油纸伞扔进百里东君怀里,从院墙一跃而下,道袍翩跹。
沈长赢挑了挑眉,看向二人。
沈长赢还不走吗?
她的好心可不多见,如果不是那把伞,她可能真的会随便他们怎么死,哪怕她知道苏暮雨并非杀心重之人,但谁能担保他会放人呢?
毕竟曾经的她,也是个仙风道骨、心怀慈悲的好人呢。
百里东君长赢姐姐……
百里东君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司空长风拉了一把,示意快跑。
司空长风我们留这儿只能给她添麻烦。
他点了点头,终于逃命般跑走了。
而沈长赢冷眼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讽笑。
沈长赢暗河苏暮雨。
苏暮雨终于想起那点久违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微微抬伞,瞧见了面前绛蓝道袍、眼覆白绫的女子,声音沉了沉。
苏暮雨望城山沈槐序。
早就听闻沈槐序来了柴桑城,果然如此。
沈长赢别叫我这个名字。
沈长赢目光泛冷,奈何白绫掩去了这攻击性,只剩周身气质寒如霜雪。她的相貌还是那般仙气,让人难以想象她已身堕魔道,唯有手里那柄剑,红得滴血,尽显邪性。
“首领,她救了那两个人,我们先杀了她,再去杀了那两个小子。”身后那白发女子见势道。
沈长赢哦?
沈长赢微微一笑,血衣剑骤然出鞘,迅疾如流星,几乎成了虚影,杀了她们个措手不及。
一剑致命。
女子偏了偏头,笑语盈盈。
沈长赢小妹妹,到地下要学会谦虚哦~
她的剑太快,苏暮雨还来不及阻止,他握紧了伞柄,看向沈长赢的目光已然不复平淡温和。
但沈长赢全然不在意,她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回看一眼,便已然窥见了他的一生。
执着而悲苦的一生,但好在终得所愿。
她突然道:
沈长赢你说极地地狱可见光明,但如今……又哪来的光明呢?
苏暮雨心下微沉,语气中带着旁人难以理解的疑问与憾意。
苏暮雨道门的人,都这般看透人心么?
沈长赢是我。
苏暮雨懂了,他转身欲走,与此同时身后两具尸体蓦地消失,散于风中。
他顿了顿,还是选择坦言。又或者说……是另一种还击。
苏暮雨望城山的人要到柴桑城了。
苏暮雨你能随手杀两个暗河中人,那可还敢向当初一般,对师门动手?
他没有等待回答,身影蓦然消失。
空巷恢复了寂静,唯余腰侧的血衣剑欢快地贴着她,它饮了血,正是活蹦乱跳、剑气横溢的时候。
沈长赢扯了扯嘴角。
沈长赢有什么不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