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东君长赢姐姐,你名字真好听。
百里东君笑了笑,将她拉回座位之上。
百里东君都是误会,喝酒喝酒。
他替沈长赢倒了杯酒放在手边,才骤然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位姐姐虽然眼睛不大好,武功却是极好,那柄血色的剑看起来就骇人得紧,怪不得敢一个人行走江湖。
他兀自介绍道:
百里东君我姓白,叫白东君。
百里东君这是我家店小二,司空长风。
沈长赢东君珂佩响珊珊,青驭多时下九关。
沈长赢低低吟了一句,笑了。
沈长赢是个好名字。
百里东君闻言怔愣一瞬,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讶然,又似乎盈着一种别样的情绪。
他声音低沉。
百里东君从前……也有一个人这么说过。
沈长赢微微挑眉,指尖摩挲着酒杯。
沈长赢是你喜欢的人?
百里东君不……
沈长赢不是?
少年低了头。
百里东君我不知道。
那年桃花树下,他惊鸿一瞥,只觉那个女子是天仙下凡,美得摄人心魄,只因那一汪如水般清润而透亮的眼眸。
可他不知她姓名,不知她身份,也不知她性格,只是那年桃花美人也美,酒香氤氲下,酿出了一番别样的情感。
但如今的沈长赢,他依旧一眼惊鸿,没有桃花也没有梨花桂花,只有一身如雪气质,像身处漫山松林之中,是一种很冷调的美,但又很矛盾,沾了鲜血的魅惑。
他没有看过她有怎样一双眼睛,只在心里猜了猜,一定与常人不同,纵然看不见,也一定与常人不同。
沈长赢没再追问,只是看向那边的持枪少年,他脖子的伤口已经快结痂了,本来就是很浅的一道伤口。
沈长赢那位姓司空的朋友,你的名字又有什么寓意呢?
司空长风没有寓意。
其实当然有,这段名号他还想了很久很久,但在现在的情况下说出来,太尴尬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沈长赢蒙眼的白绫,声音带着些微迟疑,更多的是肯定。
司空长风你看得见。
沈长赢凡所有相,我皆能见。
这个说法有些特别,司空长风目光放在她一身绛蓝道袍之上。
司空长风你是道门的人。
沈长赢何必猜得这么清楚呢?
沈长赢嘴角微勾,眼里却无丝毫笑意。
沈长赢少年郎,可是在怪我方才伤了你?
沈长赢偏了偏头,笑意逐渐加深,她抬手喝了杯酒,语调悠悠,更显意味深长。
沈长赢你技不如人,我还能杀了你呢。
司空长风握紧了手中的枪。
原来,碎口的瓷器不止美,还是能割破人喉咙的凶器。
沈长赢开玩笑的~
沈长赢将酒杯放回桌案上,耳朵一动,听出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沈长赢外面下雨了,我该离开了。
百里东君这就走了?
百里东君刚刚虽被沈长赢的话震惊了一瞬,还是有点舍不得她走,更何况下雨了正常人不是该留在这儿躲雨吗?
百里东君姐姐,等雨停了再走吧,你酒还没喝完呢。
沈长赢给我留着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沈长赢就要这几盏,不换新的。
她挥袖将酒盏移回托盘内,指尖一动,只见那托盘边角上赫然写了个“沈”字。
沈长赢走了。
她提剑起身,自顾自朝门外走去。
天色灰蒙蒙的,恰似江南梅雨季一般潮湿,足以疯长出无尽的腐烂,万籁俱寂,唯余潇潇细雨叮咚作响。
她踏入雨幕之中。
百里东君姐姐,长赢姐姐,你等等我!
身后骤然传来少年急切的声音,是百里东君举着伞快步走了出来。
他将那柄青绿色的油纸伞塞入沈长赢手中,笑得温暖肆意。
百里东君姐姐,伞给你。
百里东君别淋湿了。
沈长赢微微一顿。
她透过白绫不太真切地瞧见少年的神色,明媚如春日,眼眸还是那样黑而透亮,整个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活泼。
她迟疑一瞬,接过伞。
沈长赢谢谢。
百里东君笑了笑。
百里东君姐姐小心路上积水,走路慢些,别摔了。
他分明已经知道了她不是个瞎子,却还是这般细心。
百里东君你说过会回来的,记得一定要回来。
沈长赢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入雨幕中,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一阵轻响,是她用内力避雨时听不见的。
雨越来越大了。
百里东君低叹一声,转头回了酒肆,身后的大雨落不尽似的,冥冥之中,浸润出满心潮湿。
“吁——”的一声,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下来了几个远行之人。
东归酒肆,来新客人了。
一群不太面善的客人……沈长赢遥遥望了一眼,握住伞柄的手紧了一瞬,而后放下。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