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5k+,一发完
●文秀的第一视角
●文秀和巴太追梦、和好、结婚,附赠小甜饼
巴太回来了!
我看见他时,小卖部的烟花刚刚放完,忽觉母亲的目光有些异样,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漫天风雪里走出一个人影。那晚光线很暗,我没太看清他的脸,但仅仅是看见身影的瞬间,他的名字就在喉咙里呼之欲出。
当我看见他的脸时,我们的目光相遇了,所有人也都看见了他,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巴太”,人群便沸腾起来,都在说着“巴太回来了”。
在这喧闹的境况下,我慌乱地收回了目光,一时不知道该看哪里,三年前的事情顿时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突突地跳动。
他在向我们走来,周围的人在朝他走去,而我却在人群中连连后退,看似是给他们让路,实则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说一句话。
我像个胆小鬼,悄悄地退回了小卖部。直至外面的喧哗结束,我们都没说上一句话。
那晚,我被心中诸多情绪缠绕着,怎么也睡不着。
这三年,我忙着写稿,赚稿费,跑邮局,跑遍北京每个地方,忙着各种事情,似乎已经没时间想其他事了。但每当夜深人静时,看到桌上的桦树皮时,我的心里总是会出现那个在草原上策马驰骋的少年,有时一掠而过,有时被漫天的红色侵扰,久久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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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朝霞悄悄浸染东方的天空时,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开门,走出小卖部,深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任由大雪中糅杂的枯草清香灌入鼻腔,唤醒我的大脑。
我站在小卖部门口,眼睛不受控制地往苏力坦大叔的毡房方向望。在我的潜意识里,今天的清晨和昨天的清晨,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他回来了,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不一样的。
内心有个声音不停告诉我:去找他吧,去找他吧……我被这个声音折磨得心绪不宁,烦躁地转身朝屋子里大喊:“妈,起床了,这都几……点了呀。”
转身的下一刻,我的声音瞬间弱下了来,似乎是被人掐住了声带,我看见——
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墙边的草垛上,背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逆着光,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他察觉到我也看见他了,顿了顿,跳下草垛,朝我走来。
我想像昨天一样,找个方向逃离,双腿却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等到他走到我面前时,我才真正看清他的脸。
他和三年前差不多,脸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仍旧有被风沙侵袭过的痕迹,只是头发剪短了,眼神里少了点少年的淘气,多了几分成年男人的稳重。我感觉到我的心脏又在剧烈地跳动,无数想说的话涌上喉咙,却只吐出一句——
“你回来了。”
他抿着嘴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你那么早来……买东西?”——我在说什么?
“嗯,啊……不是。”他有些慌乱地点头又摇头,有些结巴地解释道,“我早上起来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了。”
看着他结结巴巴的样子,我心中的忐忑消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亲切,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还是以前的那个巴太,他主动来找我了。
我忍着心中小小的雀跃,点了点头:“哦,那你进屋坐坐嘛?”
说着,欲朝屋内走去。经过他身边时,却被他握住了胳膊——
“听说,你过了年就要回北京了?”
我顿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他急切的眼神,点了点头:“原计划是这样的。”
他松开手,眼眸也垂了下来:“那,你已经在北京……结婚了嘛?”
“啊?”——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转折惊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说到结没结婚的事了?
“你那么优秀,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吧。”他继续喃喃道。
我脑子转了好几弯,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了他的来意。一时间,各种情绪都涌了上来。这三年的思念、担忧、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
此时此刻,看着他委屈又小心翼翼的模样,竟生出了捉弄他的心思,我咽下种种情绪,故作没听懂的样子,云淡风轻道:“是啊,确实有很多人追求我。”
闻言,他有些惊愕地抬起头,盯着我看了几秒,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四处乱看道:“你那么好,也正常的嘛。”
他的音调突然高了起来,似是想故作洒脱,却又饱含掩饰不住的难过。
我轻轻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可是后来他们就不追求我了。”
他抬起头,用询问地眼神看着我。
“因为以前有人告诉我,要凶一点,不然会有很多男朋友的。”
他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嘴角止不住地扬起,进一步确认:“所以,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我忍着笑意,正色道——
“有啊……三年前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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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巴太每天都会来找我。我们喜欢在晚饭后、夕阳下,沿着河边散步,从下游走到上游,又从上游走到下游。
我们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滔滔不绝地向对方讲述分开后的故事。他讲他在马场遇到的趣事,我讲我在北京的种种见闻。我们在这些故事里,窥见彼此的经历、成长、变化,像是真实地陪着对方走过了三年。
讲着讲着,我突然发现,三年的时间真长啊,长得可以发生那么多故事。
我把这话跟巴太说了,他笑着点点头,也觉得很认同。
至于三年前那件让我们分开的事,我们谁也没有提及,像是一个我们心中的禁区,直到那个漫天晚霞的黄昏。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傍晚,我和巴太像往常一样,沿着小河散步,感受着傍晚的风拂过脸颊,享受着草原安静下来后的静谧。那天,我们不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这一个月来,我们几乎讲完了这三年的故事,也认识到了更完整的彼此。
我隐隐感觉到,今天和往常会有点不一样。
果然,在我们准备回去时,巴太突然停下,松开我的手说:“文秀,我想去看看踏雪。”
这是我三年后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重新牵起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从小河边来到了那棵大树下,一仰头便看见树上挂着的好几颗白色的头颅。我一眼就认出了踏雪,突然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把从路上采的野花放在树下,又抬头看了一眼踏雪,便默默退后的两步。像是清明时上坟,一人拜完,便会让开位置,让下一个人来拜。
巴太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苹果,整个放在树下,喃喃道——
“这次的苹果,都给你吃。”
那晚,我们在树上坐了很久,直到东方泛白,直到朝霞洗净了心中的那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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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完踏雪三天后,巴太来找我,他兴冲冲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拉着我就跑,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任由他拉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却清醒地意识到:我应该要做出选择了。
三年前,在我家的小卖部门口,我第一次见到巴太。他坐在马上,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让我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后来在一次次相处中,我看到他的可爱、幼稚、勇敢与赤子之心,被他深深地吸引。如果没有三年前那件事,我们或许会像所有草原上的恋人一样,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然后生活在一起……
可是,然后呢?
在童话故事里,最美好的结局,就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他们在一起之后呢?又会发生什么故事。
这三年,我读了很多书,走了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也开始思考爱情的意义和婚姻的本质。有时候我会设想,如果当年我真的和巴太结婚了,那我现在会是什么样的——
我会成为巴太的妻子,成为苏力坦大叔的儿媳,在这个新加入的家庭里操持家务,成为第二个托肯。或者,我会跟巴太去马场,住在他的宿舍,为他洗衣做饭,空闲时也能写写文章,然后顺其自然地生儿育女……
如果是这样,我还会去北京吗?我能得到刘海波老师的指点吗?我会成为作家李文秀吗?
我突然想起刘老师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他以前收到过几篇非常惊艳的文章,作者是一个年轻妈妈,见面后却得知她已经放弃创作了,因为她的丈夫不喜欢,她也要忙着家里的各种事情,最后,他们的见面以那位女作者要接孩子而匆匆结束。他们都觉得很可惜,但也无可奈何。
这个故事听得我十分后怕,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竟然有些庆幸和巴太分开了。
但我的心又诚实地告诉我,我深爱着巴太,我不可能轻易忘掉他。只要再见到他,我依然就会情不自禁地靠近他,会因为他喜欢我而激动不已,也会因为他难过而感同身受。我的情绪会被他牵动,我的心里永远有他的影子。
跑了很远的路后,我跟着巴太爬上了一座山,它翻译成汉语叫望月山,站在这里能感觉离月亮很近。我们站在山顶向下俯瞰,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周围的世界变得空旷起来。
巴太看着远方,对我说:“文秀,我们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整个彩虹布拉克。”
我点了点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终于,他转头看向我,有点小心翼翼地说:“文秀,我清楚地看见了你。”
我明白他的意思,又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是喜欢你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扬了扬嘴角,又正色道:“我说的,是我清楚地看见了现在的你、完整的你。”
“嗯?”我盯着巴太有些真挚的眼神,有些愣住了,我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
他有些急切地继续说道:“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被你吸引了;在你为了托肯反驳我爸爸的时候,我……我开始变得很崇拜你;之后的日子,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当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时候,我高兴疯了,恨不能马上娶你回家,和你一辈子不分开。”
“但是,文秀,现在三年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事业。你会回北京,我也会回马场,那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哽咽着,问得小心翼翼,似乎心里有答案,又似乎不确定。
在这三年里,我常常问自己,爱情的终点会是什么?是婚姻,还是分别?没想到,巴太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看起来难过极了,我不由眼眶一热,上前抱住他,他也紧紧地抱住了我。我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用哈萨克语轻声道:“你是我的爱人。”
巴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轻轻松开臂膀,不可思议地看向我。
在哈萨克语中,“爱人”,也可以直译为“同路人。”——我认真思考过,既然我们在追求各自的道路后,仍然在这里重逢了,那我和巴太就可以是同路人。
我凝视着他,再次坚定地看向他:“你是我的爱人。”
话音一落,我就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喜极而泣”的具象呈现。巴太再次紧紧地抱着我,又哭又笑,嘴里激动地说着一些哈萨克语。
他说得很情真意切,但我大都没听懂。我被山顶的风吹得有点冷,不得已拍拍他的后背,轻声道:“巴太,已经很晚啦。”
他才缓缓放开我,从右裤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盒子,打开,缓缓单膝跪在我面前,庄严而正式地看着我:“亲爱的李文秀作家,养马人巴合提别克,想请求成为你的爱人,一生爱你,尊重你,和你相伴相守,走完未来几十的路,你愿意吗?”
啊?他……我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搞得有点懵,依着本心机械地点点头。待我反应过来,戒指已经被戴上了——
“巴太,你是不是早就……”我彷佛明白了什么,但还没等我问,巴太又从他的左裤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便签本,塞到我手里——他的裤袋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我正要翻开,却被他一把按住,有些眼神闪躲地说——
“回家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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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望月山回来后的第三天,巴太去了马场,我去了北京。
我们约定好,今年秋天回到彩虹布拉克举行婚礼。
他和马场的合同还有两年,我在出版社的工作也在继续,我们怀揣着对彼此的爱,暂时分别,继续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享受着爱情的滋养,彷佛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分别的日子里,电话线和邮票成了我们交流的媒介。他喜欢打电话,因为他说听见我的声音会感到很幸福;我喜欢给他写信,因为我觉得文字更能精准地表达。当然,也可能是我面对他的情话轰炸,实在难以招架——真不知道他怎么变得那么直白肉麻!!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巴太塞给我的那个小便签本,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情诗一类的,打开却看见扉页写着:文秀和巴太在一起后的12种生活预想。
围绕“在一起+是否结婚+是否要孩子+在北京/彩虹布拉克/旅居生活”进行了排列组合,并预想了我们可能的生活方式、存在的问题、面临的挑战,克服困难的方法等等。
看完这本小册子我才完全明白,他没来找我的三天做什么去了;也明白他带我去望月山,说那些小心翼翼的话,不是因为心里没主意,要把问题抛给我,而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和各种设想,就等我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至于那委屈巴巴、泪眼婆娑的样子……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但确实很能拿捏人,至少实实在在地拿捏住了我。
因为有了和巴太的约定,我在北京的日子,对每个明天都充满期待。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我们相见的日子也在慢慢到来。
终于,秋天如约而至,我和巴太在草原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之后,我会和他去马场住一段时间,他养马,我采风;过完年后,他跟我去北京,我写作,他进修。再之后,我们慢慢商量着来吧……
我和巴太的爱情,最终还是以俗套的、王子公主式的结局,画上了一个逗号。
是的,逗号。
我们看得清自己,也看得清对方,我们都喜欢追赶新的时代,也愿意偶尔回归传统自然的生活。我们的日子还在继续,并且有充足的直面未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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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饼彩蛋】(知道大家想看什么系列)
我有一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随时记录转瞬即逝的灵感,偶尔也把它当日记本用,记下我见到的人,经历的事,以及当下的感受。——文秀随笔
01
婚礼的当天晚上,我觉得我被之前看的小说骗了,什么如坠云端、飘飘欲仙,还以为是多极致的体验,结果除了又胀又痛,再没什么别的感觉。
但是巴太看起来却兴致勃勃,我也不好太扫他的兴,只能一边让他慢点,一边盼着赶紧结束。
婚礼后的几个月,巴太都黏人得很,只要是我们独处,他就会黏黏糊糊地贴过来,一会儿要拉手,一会儿要抱,一会儿趁我不注意猛地亲一口。我面上不堪其扰,装作要打他,心里却又不自觉被他同化——真的是太不坚定了。
到了晚上,他总是早早地将马赶回马厩,麻利地洗漱完就回了宿舍。天刚刚擦黑,他就要关灯睡觉。若是我的稿子写完了,也就随他闹;要是没写完,就让他先去睡。
他却总是不肯先睡,非得坐在我旁边等着,只要一见我将笔记本合上,便迫不及待地蹭过来,一把将我抱起,关了灯,被子一掀,便欺身而上。
我之前一直觉得,即便是结婚了,在另一个人面前完整地暴露自己,也是一件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事。人和人之间,总是需要一些遮蔽的。就算是在澡堂里,我也需要用水作为掩体,才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但这个想法,却在巴太这里破例了。
每次开始前,巴太都喜欢把床头的台灯打开,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漆黑的房间里,照在我们的身体上,莫名给这间屋子平添了几分暖意。
他的身体十分健壮有力,倾身而下时,几乎能将我完全罩在身下。我就像一只摇头摆尾的鱼,无论怎么折腾,都能被四周的水紧紧地包裹。
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后,我开始毫无保留地信任他。有时写稿累了,我也懒得动,就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毫无顾忌地享受着他带给我的愉悦。
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温柔且尊重。
02
我喜欢随时随地记录,在和巴太亲密后,我也照例写下了实时的感受。因为亲密描写也是文学中重要的内容,我本意是想下次如果写这方面的内容,可以有个参考。
可是,就在今天,这几页内容被巴太看见了——他还在后面批注了内容!
太过分了,他怎么能偷看我的东西呢?
不过他也不是故意偷看的,是我急着出门忘了把笔记本合上。
可是,现在怎么办,天快黑了,他要回来了,我要不要出去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