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离开后，宋明颜和往常一样留下来自己加练了两个小时，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抚上眼前自己面对了十几年的黑白琴键，一切都黯然失色，只剩黑白
轻轻合上键盖，收拾好琴谱准备离开，锁上门的那一刻，她透过门上狭窄的玻璃看向那架钢琴
她是喜欢钢琴的，她可以将她的一切情感都交给它，让它以每一个琴键的跳跃来填补她的空缺
不对，宋明颜的生活是没有缺口的，她的人生永远被整个家庭注视填满
走在艺术中心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她都会特意放慢脚步，仿佛这样就可以找到一处可以呼吸的地方
一切都与往常一样，直到她走到一处大玻璃前，是舞蹈教室
竟然还有人比她走的还晚吗？
那人伴随音乐起舞，宋明颜从小接触的音乐都是各大名家的乐章，但她能感受到这首歌的背后像是有说不完的强烈的遗憾，跳舞的人背对着自己，但她能从舞蹈教室的镜子中看到他流畅的旋转，看到他肆意的伸展，看到他因动作而扬起的发丝下那张精致俊朗的脸
那么自由，那么有生命力
那么
有色彩……
向蝴蝶一样
宋明颜不自觉的将手抚上玻璃，出神的看着里面那个男生，以至于音乐已经结束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与他的视线在镜中交汇
原来是这样的眼睛吗
有些淡漠，带着与年龄不同的沉着
这时她才发现男生整身都穿的是黑色，周身的氛围与刚才是不同的，色彩带来的冲击感随着音乐的渐歇而消散
男生回过头正式与她对视，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没有礼貌的看了很久了，她立马退后几步，抱歉地连连鞠了几个躬后跑走了
韩维辰看着那落荒而逃的单薄背影，白色长裙的下摆波动着，是像一枝纯白色的郁金香一样的人
刚刚是在看自己跳舞吗?
真的会有人因为他的舞蹈而驻足吗？
那样的感觉
好像还蛮不错的……
又度过了一周繁忙的校园生活，周末宋明颜准时来艺术中心上课，老师走后她一个人练习着今天新学的乐章，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六号》
老师放出的模范版本是阿格里奇的独奏
这位钢琴女祭司的演奏将这首曲子的热烈与豪放表现的淋漓尽致，无论是技巧还是情感都如此充沛
宋明颜展示完后，老师微微点着头
“速度技巧部分把握的很不错，但是这首曲子没有激烈昂扬的感情是不行的明颜，尤其是第四部分快板到极板，再仔细感受旋律色彩吧……”
老师的话一直在耳畔，这首曲子从小到大耳濡目染也听过许多遍了，但是每当指尖落在琴键上总是会有偏差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感情……
色彩……
怎么才能表达……
在宋明颜放空的思绪中，有一只蝴蝶悄悄飞来，扇动着斑斓的翅膀，掀起了阵阵温暖的风，‘他’在哪停留，哪里就会泛起绚烂夺目的光
她在蝴蝶的指引下，奏起记忆中昨天听到的旋律，从未感觉心脏如今天般猛烈的跳动着，任由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恣意地加上和弦，霎时进入自由之境，与蝴蝶在极光下共舞
韩维辰练完今天的舞，时间比上周还要晚了一些，将毛巾塞入背包准备离开，当他走到转角时，传来一阵钢琴声，他的脚步停下，仔细聆听着，是泰民的《Goodbye》，他一直在练的歌，但是情感老是有些拿不准
钢琴演奏的曲风有些不同，比起原曲中面对告别的挣扎，更像是拼尽全力的重逢
他转身返回，跟随着那激昂的旋律来到一扇木门前，他微微弯腰透过上面狭窄的玻璃向里看
古朴庄重的三角钢琴前
是她
那枝纯白的郁金香
明明是洁白无瑕的，落在他漆黑的眸中，却是五光十色，她在自由的生长着，琴室里只开了钢琴上方的顶光，明明是冷光，这时却仿佛将她的裙摆染成彩色
他的心里好像在下着一场花瓣雨，钢琴声歇，雨落尽，他缓缓走向中心，屈膝蹲下，剥开层层鲜艳的花瓣，露出那枝纯白的郁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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