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玩腻了，叶灵儿的眼睛又盯上了南边的棋盘，她不爱下棋，不过李承泽家中的棋子模样长得有趣，她辗转两边和李承泽下了几局，虽然输得很快，不过叶灵儿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摩挲着棋盘上的小人，一会儿捏捏鼻子，戳戳圆润的脸蛋。
李承泽变戏法般戴着一胳膊的铜圈儿重新出现，对着叶灵儿抬一抬头，眼中有期待。
“要不要比比套圈？”
“我套圈投壶玩得都可好了，你行不行呀？”叶灵儿接过，朝他骄傲地眨眨眼。
“人各有所长，谢必安可是没赢过我，你不挑战一下？”李承泽随手背身往前一扔，那铜圈稳稳当当地落在第一排的黑子上，空心套，棋子半点边都没沾着。
叶灵儿来了兴趣，“你还有这本事？要玩，来比比看！”
两人不知比了多少局，哪怕输多赢少，叶灵儿依旧热情高涨，廊间阵阵清风，拂过女子头上的汗珠，她玩得开怀，带动着李承泽也认真了几分，全身心投入到快乐中去。
比赛自然是叶灵儿输了，不过输家没有难过，赢家也没有自满，二人站了一个时辰，共同坐在那张空间不大的罗汉床上，叶灵儿揪了几个葡萄吃，“这样看来，你在厅中摆几张床塌还是有用的，这游戏还挺费精神。”红衣姑娘出了满背的汗。
“你套一个圈，要上下多蹦哒三下，自然费神。”李承泽靠着凭几笑她。“玩游戏就是要投入才好玩啊。”叶灵儿偏头问他：“你是从哪儿学来这一手的啊？我套圈投壶从小没怎么输过的。”
李承泽懒洋洋靠在一侧，“熟能生巧而已。”他简单地回答。
“一天到晚闷在京都，自然是没什么乐趣，如果一种游戏玩上百遍就是高手，无趣的日子那么长，相比之下，打发时间的乐事可太少。”
“也是，”叶灵儿点点头，“一直待在京都的确无趣，小时候我除了练武，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叔父回来。爹总说叔父心中无大志，但叔父可有趣了，什么都会做，画画也好，唱歌也好，来去潇洒如风，他还给我用刀刻过一匹木质的小红马呢，现在还被我藏在枕头底下。”
“这样的人，听来是不太适合待在京都。”
“大家都这么说，叔父也是这么想，所以他回来不进京都，不进叶府，我会偷偷溜到后山去找他，他炖的鱼汤又鲜又白，我现在还想呢。”
“就只有吃记得最清楚。”李承泽暗笑。
“才不仅这些，只有叔父敢瞒着父亲偷偷带我去别的地方玩。后山的小溪和桃树，定州的石窟和瀑布，有一次叶家回京途中，他还带我偷跑出去，看了一眼沙漠呢！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因为那处干燥的气候鼻子一直流血，被父亲发现，挨了好大一顿骂。”
李承泽总会被远方的见闻深深吸引，“沙漠？”
“对啊，那儿的确是太干燥了，夜晚起风就是满眼的沙，但沙漠的夜空特别辽阔，星海银河触手可及，等到天亮，沙漠的太阳是橙红色的，却比京都的太阳看起来要大很多倍，叔父的马跑得那么快，我却总是记得那抹太阳的残影，天幕的蓬顶笼罩上玫瑰色的光，直到周围的轮廓也带上灿烂的红光。”
“叔父总和我说，眼高于顶不好，总要俯身回头看看才有趣。”叶灵儿竖起指头来数：“所以我就一直记着后山草丛里头跳跃的蚂蚱，沙漠里偷偷潜行的黑色沙蝎子，定州石窟落在佛头上的麻雀，待在京都的时候我就到房梁上，看看天上飞向南边的大雁。”
叶灵儿见他听得入神，手指轻点他的鼻尖，“傻啦？每次说到远方的风景你就会变成这样。”
李承泽拿手指去碰她的指头，“毕竟我是真的喜欢啊，山河锦绣，高空长川，大漠瀚海，雪满群山……应当还有更多的，对不对？那些我都没有亲眼看到过。”
叶灵儿逗他：“羡慕嫉妒了？毕竟你是皇子……不过以后也是有机会的，至少定州？应该是可以的吧？”
李承泽摇摇头，心中暗嘲，不会的。恐怕一辈子都是这般身锁京都城。
李承泽突然将自己的脑袋靠过去。
“是啊，我羡慕了，嫉妒了，难过了。”李承泽对叶灵儿说，他假装难过地撅嘴，刘海被吹得抖了一抖，漂亮的眼尾轻轻垂下来，男人拍拍她的膝盖，将自己整个人贴上去，看叶灵儿没有拒绝，李承泽就这样半个身子侧躺在红衣姑娘的腿上。
“过来摸摸我的头。”
什么人啊。叶灵儿一下脸就红了，在心中咕哝。
她真受不了李承泽这副示弱的样子，和家中那只来无影去无踪的黑猫一个德行。在叶府，只有她一人坐在庭前晒太阳的时候，那骄矜的小东西才会靠在自己腿边睡上一会，还不许自己乱动，哪怕叶灵儿小腿酥麻也只能听之任之这被惯坏的猫儿撒娇。
叶灵儿终究拗不过他，红衣女子双手抚过李承泽头上的冠，以一种极其熟稔的手法抚摸着，后来的李承泽得知那是自家娘子撸猫的惯用手段。
李承泽专心趴在她腿上享受着——那些因为忙于生存而忘记的浪漫，因为京都牢笼而深藏的自我，因为不得机会深埋在底的真心实意，终于在叶灵儿眼中得到了机会，尽数在她身旁绽放。
“你要继续听吗？”叶灵儿一边顺毛一边问，“主要是说起来这个，我突然想起有次在定州，我打马而行穿过几重幽山，到了尽头的垭口——那封闭寂静的山谷中央突然消失了一道口，阵阵强风刮来一片火红的花雨，向前看去山谷中满是姹紫嫣红的野花，那景色真好……”
李承泽听着笑了出来，那就像我遇到你——彼时叶灵儿从屋顶翻身而下，自己似乎能感受到她说的那般感受：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止地刮进来。
“继续给我讲讲吧……”李承泽靠在她怀中闭上眼。
“虽我从未去过，只要听你说，好像我也能感受到那风……”
定是猛烈，却很温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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