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讲完,已经口干舌燥,才发觉边上围了一群人。陈槿表现的最感兴趣,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看的我不自然。“吴邪,这些都真的假的?”她问。我摇了摇头,“不全是真的,像是关于怪物的事已经久远,就算有假也不可知了。”
陈槿的眼睛一下黯淡下去,从地上扒拉了几块石头到边上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齐雲坐在洞口,半条腿挂下去晃荡,哪个位置风挺大的,吹进山洞呼呼响,也不知道他怎么坐住的。人慢慢散去,我摸了摸脑袋,下来的时候磕着了来着,一张粉红色帕子递过来,顺着看去,小花用另只手指了指自己额角,忙伸手去摸。
只是一点干涸的血迹,贴近鬓角,不好看见。
接过帕子,我道了声谢,小花原本微蜷的指尖松开,意思是,不用还。
擦干净血迹,我拿过一旁的水壶灌下一口,一种难以言喻的胸闷突然蔓延开来,我福至心灵般的转头去看。在身后,是洞穴的最深处,在一条裂痕后,是一张皮包骨头的,没有瞳仁的脸。我一眼看出他就是刚才那个干尸,身体比脑子更先反应,顾不得拿东西,一手拿着手电筒,口袋里装着那个小盒子,脚已经迈出去好几步。
那干尸又发出先前那种凄厉的叫声,在缝隙里闪去。“天真!”胖子在喊我,可我没听,扒住缝隙边缘把自己送了进去。手电筒的光在里面照不到底,空间很窄,最多能让胖子那样身形的通过——也可能够呛。
淅淅索索的声音在前方时隐时现,令人心生寒意。我猛地将手电筒的光束向前打去,刹那间,一张干枯的脸庞赫然映入眼帘,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可怕,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那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惊惧与决然在心底交织,我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出,干尸如同断了线的傀儡,在狭窄的缝隙中飞出数米远,旋即它竟挣扎着爬起,仓皇向前面逃窜。我也顾不上许多,紧随其后拼命追逐。这一路曲折蜿蜒,仿若无尽的噩梦。终于来到一个三岔口,脚下的石头坚硬无比,我试图用匕首留下标记,可那匕首划过也只是徒劳,根本无法留下明显的痕迹。此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一种强烈的紧迫感涌上心头,我深知若是再不追上去,就会错过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那些未知的事物就像有着无形的引力,紧紧揪住我的内心,驱使我必须继续追寻下去。
将止住血的手臂往墙上一撞,血渗透纱布落在墙上和地上。没什么心情再去想伤口,拔腿便追。跟着跑了不知多久开始下坡了,是很陡的岩石通道,既然已经追到了这里就没有不下去的道理。
往下的石道不是笔直的,有坡度,像个滑梯一样,似乎是人工开凿的,可是上面那些凸起的石头又不像开凿中会保留下来的——那些尖锐的石头凸起在石道中纵横交错,人但凡失去控制滑下去,大概会被拉成人条,碎肉能挂满一路。
即便那干尸再如何枯瘦,这般狭小逼仄的空间,他又是凭借何种方式钻进去的?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在发抖,肺部呼哧呼哧的响,试探的踩在突出的石头上,很坚硬。我用嘴叼住手电筒——失策了,应该买头灯的——抓着这些石头爬下去。这些石块看似毫无规律,实则每一块之间的距离和空隙都能让人顺利通行。
在张家界这样的地方,不但在山中有裂痕,这裂痕还不知道贯穿多少地方。我小心翼翼的往下爬,再急也没用了。肺里呼哧呼哧的声音更厉害了,我的牙龈都开始发酸,嘴里蔓起血腥的味道。浓重的铁锈味刺激的我有些想吐,这一刻,说有的问题似乎都找上了门。手指发软,腿在发抖,头也昏昏沉沉,手臂上的伤口让手用力都困难。
不行!我不能停下!
爬了多久实在记不清,我死死咬住手电筒,这是我唯一的生的希望。在脚踩上实地的那一刻我人立马跌坐在了地上,这里依旧漆黑一片,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呼呼的在耳边回响。
血腥味愈发浓烈,手臂上、口中那刺鼻的气息,在这近乎封闭的空间中凝结、沉淀,宛如一块沉重的铅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令人胸闷气短。我强撑着摇晃的精神,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勉强站起,顺着墙的指引,一步一挨地挪动脚步。
近了,近了,我听见风声呼啸,有光线,朦胧的透进石道。
在缝隙的出口,是茂密的植被,将出口遮掩,这才只能透进朦胧的光来。我伸手剥开那些枯了的草叶,芒草划破了手指,在原本就鲜血淋漓的手臂上又划了几道痕。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我不得不眯起眼睛,当我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好像有个黑色的影子在晃。
“吴邪!”那个影子在喊。我好像看清了他,在刺眼的光下,黑眼镜身上绑着尼龙绳,在崖壁上往下荡。啧,他大概又要笑话我了。我完全能猜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绝对是糟糕的,口中和嘴边都是血渍,一边手臂鲜血淋淋,衣服还被划破了几处。
真是狼狈啊……
意识模糊下来,胸腔里,喉咙里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又清晰起来。我突然有些好奇了,还有多久可活呢?我感觉整个人像是飘了起来,失重的向后面倒去。缝隙的出口有什么东西窜了出来。什么呢?我没能看清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人是在第一台阶的。胖子用水把一次性毛巾泡开,正在擦我脸上的血,看到我睁开眼就兴奋的喊到:“天真诶!你可算是醒了!”
他将我扶起,又把水壶递到我嘴边,小心翼翼的喂我。嗓子没有先前那么干了,我又咳了几声:“胖子,我怎么上来的?”“那肯定是咱们万能的张小哥啊!”
闷油瓶?所以从缝隙里面窜出来的,原来是他么……手臂上已经被包扎好,我抬头,在洞中搜寻那个穿连帽卫衣的身影。“小哥刚刚又下去了,下面的落脚点马上打好了,等一下他们上来,我们明天早上再下去。”胖子递给我一块面包,我就着水吃下去,胃里舒服不少。
又过了十几分钟,闷油瓶才和黑眼镜一块儿上来。小花在给黑眼睛解绳子,不知道说着什么,他在黑眼镜身上用力打了一巴掌。小哥解下绳子朝我走过来,胖子起身对着他说:“小哥,小天真同志呢就交给你了,胖爷我啊到一边儿睡觉去了昂。”闷油瓶点了点头,胖子又看了我两眼,这才躺到自己睡袋里去。
“小哥。”他的食指抵住我的唇,不再让我说下去。又握住我的手,平摊在他手心,另一只手在我手心写字。不清晰,可我认得出来是什么。
“杂”和“分”,我点头表示明白。他却似乎并不想松开我的手,握住我的手又在手心写了什么,我看不懂,感觉不是一个字。
他不再多说,在我边上坐下,我躺回睡袋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