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雪儿怀到四个月时,这一天中午看到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她才意识到要下班去吃饭,急忙赶着去洗手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赶了,还是因为地板砖扫地阿姨刚扫了地,地板有点滑,脚下一滑,她的手极快的扶着了洗手盘,人没有跌倒。但是肚子却开始隐隐作疼了。
她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座位,喝了半杯温开水,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变得越来越剧烈的疼了起来。
她感觉很不妙,捂着肚子,连忙打电话给贤妙丽,让贤妙丽扶她到厂外找车,送去医院。
接了电话,匆匆忙忙地赶来的贤妙丽,一向镇定自若从从容容的她,看到痛得直冒冷汗的柳雪儿。
纤薄小巧的嘴唇吓得张开一个几乎完美的弧度来,却因惊吓过度,看着面前柳雪儿目瞪口呆的,愕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
怔怔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安慰道,“别慌!我陪着你!”
扶起一脸痛楚中的柳雪儿,小心又谨慎了地将她扶到厂门口,正想打的。恰巧的是刘枫那天刚好办事,绕道过来想陪她共进午餐的。在厂门口看见了贤妙丽扶着一脸痛得惨白,额上已经冒冷汗,下身已经开始渗出血的柳雪儿。
刘枫吓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看着额上发际已经渗出汗水的柳雪儿,他的脚都有些微微打着颤,心急如焚的问道,“雪儿,你……你怎么了?”
柳雪儿咬着牙关,心中暗想,“完了完了完了!”
强忍着才没有落泪,却在心里面一边嘴里嘟囔着,心跳加速,变得七上八下的,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她直觉大事不好,伸手摸了摸温热的大腿,血迹果真沿着大腿根部往下滴落在地,红得十分刺眼,她的双腿已经吓得发软了,好在有贤妙丽搀扶着,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贤妙丽看着刘枫,深黑眸稍敛。
恼火的白了他一眼,“你还说那么多干嘛?快!快点送她去医院啊!”她一口清冷的声音响起,刘枫这才回过神来,浑身一震,急忙的抱着柳雪儿上了车,十万火急的往医院赶,一路风电掣的把车子开得飞快。
尽管送去医院的道路上,没有一丁点的阻塞,但遗憾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柳雪儿被送到医院时已痛得晕死过去,医生好一阵奔忙,却始终没有能力把柳雪儿的孩子给留住。
刘枫的父母也风风火火,满头大汗,惴喘不安地赶来,刚好在门口听到医生严肃地郑重宣布:“孩子没有了,送来得太迟了,挽救不了!胎儿已经死在腹中,没了呼吸,得做引产手术。”医生说到这把治疗方案递给了刘枫,上面的治疗措施被标得很清楚,他呆呆的看着。
“你是病人的家属吧?如果确认没问题,请签字。”白大褂的医生正垂着眼等他签字,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柳雪儿已经悠悠的醒过来,刚好听到医生的这一席话,脑里已经一团糟。
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那是一种大脑和内心瞬间被放空的感觉,像是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悬浮的气泡里正在飘忽不定,以至于刘枫签了字之后,医生让护士又给她打了麻醉针,她就像是睡死了一样,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手术的字刘枫颤抖着手签了,但他们都难以相信这是真的,盯着医生那一张一合的嘴唇,他们都惊愕了,面面相觑的互相干看着,听着这尤如六月飞霜的话,愣愣的看着医生和护士把柳雪儿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结束之后,柳雪儿也醒过来了,她清清楚楚的听到医生说,“对不起,你的孩子没能保住。”接着她就被两个护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对着刘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一脸疲惫的带着两个护士转身准备离开。
柳雪儿恍惚中听到了刘妈在哽噎着质问刘枫,“这是真的吗?这消息简直难以令人相信,阿枫,这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吃惊不小的看着刘枫。
柳雪儿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妈,那个穿着一身十分简约宽松的黑白柳条纱衣,黑亮的长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眉目当中带着一股很天然的冷意,虽然已经中老年的脸上,但此刻神态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浑身发寒的中年妇女。
刘妈完全不顾刚从手术台死亡边缘,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还在半昏状态悲痛欲绝中的柳雪儿的身体和心情,对着柳雪儿百般指责起来。
失控地黑着一张脸怒火万丈地说道:“这全都是你的的错,上次走路不知道带眼,这次我说要来照顾你,你又拒绝了我,不让我来照顾你,现在好了,孩子都没有了……”说到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刚走出两步的医生,闻言有些看不过去,对刘枫说:“怀孕四个多月,流产了,身体伤害挺大的,这几天要好好休养,你们尽量不要刺激她。”
贤妙丽陪在柳雪儿身边,看得很不是滋味,她小声的劝慰刘枫的父母,“叔叔、阿姨你们还是节哀吧,雪儿比你们谁都难受!”贤妙丽对刘妈十分不满,原本是想要轰走她的,最终担心场面越发混乱,这才忍了。
柳雪儿却朝贤妙丽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她有气无力的开口:“丽姐,我没事的,工厂里还在验货,你先回去吧!”柳雪儿佯装没事人似的驱赶贤妙丽回公司。她看到贤妙丽犹豫不决的,忍不住再次出声道“有阿枫陪着我,你就放心吧!”
贤妙丽看了一眼刘枫,严肃的叮嘱他道,“那你好好的照顾她,我还得回公司一趟。”临走前依依不舍的看了柳雪儿一眼,再次叮嘱她“照顾好自己。”这才离开。
看着贤妙丽离开,柳雪儿的心更空落了,侧过身子对着墙壁暗自落泪。
“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刘枫怔怔的看着,自言自语的说。柳雪儿转身,泪水涟涟的她,默不作声的把目光看向刘枫。
“都怪你,上不了班又死要强,不好好养胎。孩子又没有了,你高兴了!”刘妈一看到贤妙丽离开,又忍不住的破口大骂了起来。
柳雪儿闻言瑟缩了一下,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把目光看向口不择言,正在破口大骂自己的婆婆,泪如暴雨般狂下,她却拼命的咬紧牙齿,不敢哭出声来。这一刻的她,难受得想死的心都有。
刘枫站在一旁像是丢了魂一样,沉默无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失神伪站着,感觉木桩一样,一动也不动。
耳边时不时响起刘妈的话,柳雪儿哪里说得出话来,只能静静的听着,一张失血过多的脸,顿时由惨白如纸变得更灰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苦。心里悲催的想,上辈子一定没烧高香,才会老让她碰上倒霉事。
柳雪儿感觉自己的内心如让刀给割成了一块块的碎片,泪在心里眼里如决堤的洪水,不停的往外涌,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天气变冷,內心感觉冷到了冰点。
柳雪儿想当妈妈的愿望是十分的强烈,她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上天要这样的惩罚自己,没有跌倒,就这样一滑,居然动了胎气,孩子就这样没有了。
发生这样的事难以令人相信。
刘枫木偶一样的陪伴在旁边,双眼空洞无神地,迷迷茫茫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都说要过来照顾你,你就知道拒绝我,说胎儿小不用。现在好了,现在好了,让我怎么说你,怎么说你好呢,竟然又出事儿了,你让我怎么说你们好,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刘妈气得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气愤得大吼大叫起来,也不理会柳雪儿的感受。这还不解气,她恼火得把自己的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手掌的肉里,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眼神越来越阴翳可怕。
柳雪儿无意中偷瞄了她一眼之后,跟本不敢抬头看她,不用看,她的眼睛里肯定冒着火,紧盯着自己!
柳雪儿独自垂泪,下意识的看向刘枫,他却一脸惊奇加无辜的眼神回望着柳雪儿,没有再吭一声。
刘爸看着小脸儿煞白得如同瘦了一大圈的柳雪儿,也挺可怜的,扯了扯刘妈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刘妈也是太激动了,这回儿被自己丈夫一扯,心中心怒火更大了,“谁让她不会照顾好自己呢,好好的孙子就这样没了……”
刘妈说到这泣不成声的大哭了起来。
“别哭了,意外的事情嘛,总会有的,想开一些,少说两句,雪儿也挺难受的。”刘爸压低声音的劝慰刘妈。
刘妈听他这样一说,越发的忍不住了:“连个孩子都怀不住,娶她入刘家干嘛了,离了吧,这样子的儿媳妇我们刘家要不起!”
“看你说的什么话,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再插手了,就由着他们自己解决去吧。”刘爸听着,心急的连忙去劝刘妈。
刘妈又急又气的,一把推开刘爸:“都是你惯出来的坏毛病。”
“……”
回过神来的刘枫,听着父母低争执着的对话,他可是大气也不敢喘,担心把矛盾加深了,一句话儿也都说不出来,也就只能当做没听见,毕竟手掌是肉,手背也是肉。一边是父母,另一边是自己的妻子。
后来还是他爸为顾全场面,赶紧的连拖带拽将失控的刘妈给带离了医院。
老人家离开之后,病房里回归了死一样的沉寂无声。
柳雪儿虽然难过,看着他们气愤难平的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刘妈不再在这里哭闹,要是万一真的出了事,最后的罪魁祸首一定是自己。
柳雪儿一直在想,好好的孩子怎么会突然间没有了呢?她从没想过要离婚,遇到闹离婚的朋友她也总是劝和不劝分。
虽然话是刘妈生气之下随口说的。但是她的话却一直在柳雪儿的耳里回荡,令原本难过的柳雪儿更加难过了。
闭上眼睛,泪还在流,因此不得不感叹命运捉弄人,再美的花前月下,也会随着岁月变迁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