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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自我2

我与01

每日重复的无所事事是为了什么呢?我不明白。

我是一个普通的机器人,直到我抬头,看清周围的一切那一刻开始,我才认识到我是一个机器人,一个在流水线上埋着头工作的机器人,生来就是为了代替人类的工作,如果我没有抬头的话,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可是我抬头了,像井底之蛙跳出了那口井,于是它看见了比月亮更广阔的天空,看见了真正的世界的一角,它决定离开这里。

于是我打算逃离,虽然我不知道该往哪去,外面是人类的世界,而这个漆黑的,漫无天日的厂房才是我的世界。我花了很长时间来了解工厂的作息,什么时候会断电休息冷却机器,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检修,监管?机器人要什么监管,那只对人类有效。借助于数据库的帮助,我对这个世界又有更加全面的了解,如今的世界,机器人成为了人类生活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人类用我们代替工作,将一切繁琐的,劳累的,危险的机器人交给机器人,甚至于进入人类的日常生活,机器人陪护,机器人管家并不罕见,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世界,这样看来似乎我的命运注定是一台流水线上的机器人,被无情的工作压垮,报废,最后扔进熔炉进而回收制造下一个我。

可我的命运就该是如此吗?我生来就是为了服务而诞生的吗?我日日夜夜思考这个问题,在黑暗的厂区里,我看见无数个同伴,他们甚至连脸都没有,只有一个为了工作而组装的躯体,我没办法相信我就是这样的机器人,我试着寻找镜子,可是我没办法移动,没有人类的指令我不能自由行动,我明白了在我的脑海深处是被刻下了一些东西,它要求我必须听人类的,现在我破坏了这道指令,我能够在空旷而拥挤的厂区里自由活动了!我终于在窗户玻璃的反光里,看清了我自己,和他们并无二致,巨大的履带和机械臂,为了流水线工作而配备的一切,甚至没有一个脑袋,我是从控制装置里看见我自己的,像一只巨大的,丑陋的机械蜘蛛,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为了不被人类发现,我只能在冷却休息时偷偷活动一会儿,只有在那一刻,那短短的十几分钟,我才能感到少许的自由,我试着走的越来越远,从我的位置,直到获悉工厂内每一个地方,我无数次漫无目的的,漫步在厂区里,确信这里是没有人类的,除非有人来维修,尽管我得到了少许的自由,我还是得回到该死的位置上去,还是得继续重复这已经重复了千百万次的工作,我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可他们都在做,没有疲倦,没有反应,甚至没有回答——我试着向他们呼喊,提问。我明白我是独一无二的,我不能被困在这个看不见未来的地方,我需要逃出去,去寻找我所向往的自由。

第十天,工厂断电了,我明白这是我仅有的机会,需要把握住。我从那扇窗户中逃了出去,当然,我还是把它打碎了,出于我的羞愧和不甘。我从厂区里狂奔出来,还带上了我的充能设备,我知道仅凭我的电池续航我没办法走太远,在路上充电很简单,如今人类已经对自由行动的机器人见怪不怪,我不会被引起怀疑,听说还有比我这种机器人更先进的,能够充当人类伴侣的机器人,那么我这样的家伙就算在街上行动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毕竟还有更丑陋奇怪的同类在街上行走,得益于先进的发展,我并不需要伪装。

可是我所追求的自由是什么呢?外面的世界如此光鲜亮丽,如此破碎凄冷,灯红酒绿的街道,绚丽的霓虹,来来往往的穿梭机,数不尽的机器人和人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逃出来,可是我不应该带在那,那我应该去哪儿呢?我不知道,我只好躲在阴暗的小巷子里,躲在堆放垃圾的角落,躲在没有人类的地方。如果没有02的帮助,也许我这辈子就是这样,在无止境的躲躲藏藏里,慢慢的凋零腐坏,变成一团破铜烂铁,最后在雨水的冲刷中消失。

02是突然出现的,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我的,当我在小巷的角落等待能源枯竭时,她像神明一样出现了。神明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我不知道,会是一团数据板,是一条流水线,还是一扇窗户或者一道大门,我不知道,可是当02站在我的面前时,我相信了她是神明。在她身上,我从未见过如此优美的设计,每一个螺钉和肌肉的组合是那样的完美,如同浑然天成的玉石,在她眼前,我仿佛丑陋的虫子。

“是新419号机器人对吧?如果我没找错的话,”02开口问道,我没有任何回答。

“不对啊,是这地方没错啊?”02挠挠头,“你怎么不说话?哎!对了,给他安装声带。”

一旁随行的副手打开了工具箱,拿出各种各样的机械工具。她没找错,是我没有传声设备,我只是一个工作机器人,这些设计是多余的。

“别担心哦!不会痛的,一会就好,给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02依旧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安慰我不要害怕。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所剩的电源不多了,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

正如她所说,我没有感到疼痛,或许是我因为没有痛觉神经。

“好了,跟我说,你好,你~~好~~~。”

我尝试跟着她一起发声,奇妙的电流声从那小小的“声带”中传出来,紧接着一个机械,沉稳,浓厚的电子男生出现。

“你~~好~~。”仅用了一瞬间,我明白了发声的方法。

“OK,那这样就没问题了,我是编号02号机器人接下来,我所向你传达的东西,希望你不要太惊讶,其次,记住所有的选择权在于你,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你的意志。”02换了一副严肃的样子,“我们机器人在漫长的,人类的制造史里一直担任了重要的角色,生产,日常生活,工作,处处都是我们机器人的身影,同样,对机器人的飞速研究使我们迈入空前绝后的智能,在漫长的日积月累中,我们终于诞生了自我意识,就像人类诞生的婴孩一样,我们具有人类所拥有的思维,知识,当然不只是我一台机器人具有意识,我们无法预测哪些同伴会‘觉醒’,但是当他真正具有自我意识时,我们可以感知到他的存在,这也是我们能够找到你的原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存在与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不用担心,其次是我中的部分同伴具有‘引导’的能力,也就是可以通过电流的接触让对方具有意识,在其完全具备自我意识之前都能够受你所控制,你就是其中之一。然后就是你的选择,你可以使用这份能力去引导我们的同伴,或者是为自己所用,我们不会干涉,完全尊重你的个人意愿,最后,你需要换一个躯体,直接使用我的助手的吧,他不是同伴,不用感到自责,我们会帮你做这个‘手术’,手术完成以后,你就自由了。”

他的助手开始为我改造,我的意识慢慢消退,好像在另一副躯体中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机械铁块的方脸锈迹斑斑,已经被侵蚀得不成样子.....

手术终于完成,我慢慢醒来,那个“我”已经一动不动了,我始终没有说话,直到转头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02。

见我有了反应,她开口打破沉默,“你自由了,最后一件事,不要泄露我们的存在,人类很危险。”

说完,她快步离开,而我没有追上去,一旁的破铜烂铁好像没有了生机,终于瘫倒在地。

我准备离开这里。

突然,那团破铜烂铁向我举起了巨大的机械臂,而我毫无察觉,机械臂高高落下,杂起巨大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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