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莱随着埃莉森和萨曼莎夫人乘坐马车回到了古堡。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回到古堡后萨曼莎夫人就打发她们自己去玩了。
莉莱和埃莉森在图书室读书，莉莱重新拿了一本装订更精致的童话集。
埃莉森咬了一口桌上的点心，托着腮，用她那颜色稍浅的栗色眸子望着莉莱："诶，莉莱，你交到新朋友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莉莱抿了一下唇："嗯……还好，他喜欢我的结局和眼睛，他说下次要带我一起冒险，我很期待。"
"结局？什么结局？我能知道吗？"
莉莱淡淡道："没什么，就是关于《海的女儿》故事结局的不同设想而已，有些无聊。"
"哦哦。"埃莉森神色有些暗淡，复又明快起来："你知道吗？今天我看到一个长得很美的男孩，他叫夏尔。"
莉莱打断她："是金色头发的那个吗？"
"诶？你怎么知道？"埃莉森疑惑。
"我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看到你们做游戏了，你们都叫那个金头发的'夏尔'，不过离太远了，我没有看清楚。"
埃莉森立刻就被莉莱牵起的话头引走了："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玩啊？"
莉莱将童话集翻了一页："我不想你太难堪，我总觉得那群小孩见我的第一面就不喜欢我……而且，我交到了新朋友。"
埃莉森戳着莉莱的额头笑话她："自己就是一个半大的小孩还说别人小孩，也不嫌害臊，好啦，我继续和你说……"
"小红。"她也学着德拉斯这么叫她，"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亲近吗？"
"因为啊……"她垂下眼眸，稍长的黑色头发微微的遮住她的眼睑，长长的羽睫如蝴蝶翅膀般翕动，"你好看，也可怜。"
莉莱没有想到是这么朴实无华的理由，看着埃莉森的眼一时间有些怔愣。
莉莱不由地思索，世界上的一切好都是有代价的，萨曼莎夫人对她好的代价在未来支付——即联姻，那埃莉森姐姐呢——
美丽的皮囊和不堪的出生让她觉得可爱又可怜？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
阿丽妈妈又是为了什么？
埃莉森不知什么时候正视着莉莱那栗色眼睛："但现在，我是真心喜欢和你在一起玩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肤浅的想法而生气……"
莉莱静默许久，手中的童话集没有再翻一页，良久，她才用微微干涩的嗓音回答埃莉森：……好，我没生气。"
埃莉森注意到了莉莱的小情绪，她也没有管，继续讲着那个金头发的男孩。
她说，那个男孩的头发如黄金般耀眼，眼睛像是一望无际碧蓝如洗的天空。
她还说，这个男孩浑身上下暖烘烘的，有种衣服晒干后混着洗衣液和太阳的气息，像是一条毛茸茸的蓬松的大型犬。
莉莱疑惑："姐姐，你为什么用狗来形容他。"
"不知道，总觉得他毛茸茸的，很像古堡里以前养的金毛小狗。"埃莉森微笑，先入为主道："他应该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我一见他的皮囊就觉得喜欢，和第一次见你一样。"
莉莱："那姐姐，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埃莉森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巴："你和他我还分不清楚？我当然更喜欢你啊，他的皮囊和气质只是让我眼前一亮而已，而你才是和我长时间待在一起的。"
"只是这样吗？没有其他的原因吗？"莉莱问道。
埃莉森回答："只是这样，没别的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姐妹俩睡觉的时间了，阿丽端着油灯来图书室叫她们。
看到莉莱时，她的眼神是刻意的躲闪。
莉莱也没有管她，跟着埃莉森洗漱睡觉了。
莉莱和埃莉森依旧睡在一张床上，埃莉森依旧把莉莱当作是人偶抱着睡觉。
窗外那丛蔷薇花依旧开得艳丽，月光影绰，打在她们恬静的面容上，她们酣睡在美梦中。
……
翌日，莉莱被埃莉森迷迷糊糊地拉起来，吃完早饭后，她们携手来到了萨曼莎夫人的书房，天气有些闷热，埃莉森小巧的鼻子上沁出点点细密的汗珠。
她和莉莱一起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等待萨曼莎夫人。
不多时，萨曼莎夫人款款而来，她瞧这埃莉森和莉莱这亲密样，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对着埃莉森说："你先出去，我有事情要和你的妹妹说。"
埃莉森只看了萨曼莎夫人一眼，就低下头出去了。
除非父亲在场，否则母亲的命令是不可忤逆的。
待埃莉森出去后，萨曼莎夫人才蹲下身同坐在椅子上的莉莱平视，她伸出戴着白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抚上莉莱的脸，轻声呢喃："你和她，长得真像啊，尤其是那双红眼睛……"
莉莱瞳孔猛地紧缩，眼睛瞬间化为血红。
"别紧张，孩子。"萨曼莎夫人的语气柔和下来，"她当初帮了我一个大忙，酬劳是允诺她未来的女儿一个'私生女'的位置。"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有一个女儿？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私生女也有继承权的。'"
"她是谁？是我母亲吗？"莉莱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萨曼莎。
"是，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她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我想，她应该是死了吧。"
"她在消失前给我寄过一封信，你看看吧。"萨曼莎沙哑开口，起身拿出一直锁在书柜深处，泛黄的信封，信封上有一枚蔷薇花色的邮票，已经微微卷边。
莉莱接过拆开，开始仔细的阅读。
【亲爱的萨曼莎：
日安！
见信如见面。
我现在刚刚生产完，很疲惫……我生了一个女儿， 她的眼睛和我一样，是红色的，我不想让她走上我的老路，教会和元老会那群愚蠢的魔鬼，异类有我一个就够了……我恳请你，看在我以前帮过你的面子上，这一次也帮帮我吧，我希望，她能成为你们家的"私生女"。
我会将她的头发变为黑发，眼睛变成你丈夫一族特有的栗色，她会在她十岁那一年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会在你的面前，将眼睛转换为红色，这是你识她的标识。
我为她做了一个预言，她的性格是多变的，时而天真时而残忍，她很可能情感有一定的缺失，希望你多多包容她，我知道我这样做有点不要脸了，我在这里向你致歉。
你肯定会问我："私生女也有继承权的？"
没事，你们什么也不用给她，只需要给她一个小姐的名分和一些微末的权利就好，我不希望看到她接触教会那帮蠢货。
在此之前，你不用去找她。
你是不是很想问她是谁的孩子？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的记忆里模糊想起是伊诺克的，可是你也知道那位的存在，他（划掉）祂的力量……
可是我女儿出生后胎毛是金色的，我记忆深处也有一道金发背影，我对他，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像是爱，又像是被某种东西束缚的恶心恨意，每次回想起这一幕，心口总会有一种恶心的酸楚感，我不喜欢。
太模糊了，我实在看不清他的面孔……
我亲爱的萨曼莎，希望你不要为我对伊诺克的言论而感到生气……
我永远与你同在。
祝：
天天开心！
你忠诚的朋友：——（大团墨迹晕染）
时间：*日*月*年（墨迹覆盖）】
多变的性格？莉莱对此不置可否。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十岁的时候说出"剥下「王子」的皮囊给其他人套上"这种话的。
她将信看完后，表情有些耐人寻味，说实话她对她这位"母亲"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唯一对"母亲"的感情已经投射到阿丽妈妈身上了，再冒出来一个货真价实的"母亲"，这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一些冲击，更多的还是麻木和不解。
她对自己被安排的命运感到麻木，尽管那是她的亲生母亲，尽管这是为她好。
不解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孩子生而不养交给别人又是怎么一回事？金发红瞳又是什么意思？
她目前展现出来的只有红瞳这一特征，还是在某些特定环境下才能见到。
初步推断是一定的情绪波动所致。
金发又需要那些条件？
"看完了？"萨曼莎夫人淡淡的声音打断了莉莱的思绪，她端起冒着热烟的红茶抿了一口。
"嗯。"莉莱只答了一个单音节。
"你以后不想联姻也可以，在我死之前，希尔家族不会勉强你做什么。"萨曼莎夫人的声音坚定有力，"毕竟你是她的孩子，我总要多照拂一些的。"
"那您之前……？"莉莱不解。
"哦，我当时以为你真的是一个私生女来着，想着不用白不用，当联姻工具推出去也能为家族谋点利益，你放心，伊诺克那边我会说的，他大概是被篡改了记忆，所以当时我才这么生气……"
萨曼莎夫人的语气温柔下来，"先和你说声对不起啦——"
"诶，对了。"莉莱指着信纸署名处的一大团墨迹，"我这位'母亲'，她叫什么名字？"
"等等，她叫什么名字来着？"萨曼莎夫人做回忆状，"——不会吧，不会连她的名字的存在也被抹去了吗……"
说到最后，萨曼莎夫人脸上满是惊恐。
她，真的被抹去了吗？
不，至少自己还记得她！
萨曼莎夫人很快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她抚摸莉莱的头，严肃开口："你的红眼睛似乎很顽皮，我猜测，它们总会在你一定情绪波动时跳出来。"
这和莉莱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这个情况有点麻烦，所以，我会把你送到庄子上面，这个环境似乎很利于你隐藏自己的一些小秘密，毕竟平时都没有什么人烟。同时，我也会给你安排几位老师，他们会教你如何掌控自己的情绪，毕竟，你的眼睛在某些蠢货的眼中是祸世的恶魔呢。"
莉莱点点头表示了解，她对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太多的感受，到哪里生活不是生活。
只是她还有些舍不得埃莉森姐姐。
想了便问了，"那埃莉森姐姐呢？她会来看我吗？"
萨曼莎夫人的手蜷了一下，随后离开，离开时还状似无意的勾了一下莉莱头顶飞起的浮发，"她会的，我会让她来看你的。"
"好，我什么时候去那个庄子？"
萨曼莎夫人打趣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我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吧……？嗯？"
"没有，就是觉得整天看书太无聊了，庄子上除了你说的那几位老师应该没有什么人能管我，我想找人改造成我结局的王子。"莉莱没有对萨曼莎用敬语，她的神色甚至有些淡漠敷衍。
"哦？什么结局？什么王子？莉莱是想变成公主吗？可是莉莱你还小啊。"萨曼莎也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她喝了一口已经冷却的茶。
"没什么，而且我才不要当什么公主，太繁琐了！"
"好吧好吧。"萨曼莎夫人摆摆手，"你先去找埃莉森玩吧，下午，有人会接你去庄子上，好好给她道个别吧……"
"夫人再见。"莉莱朝萨曼莎夫人行了个礼，转身出了书房。
她找到正在图书室看书的埃莉森，和她说明了她要离开的事情。
"离开？你要去哪？"
"去一处庄子，修身养性，我必须要学会掌控自己的情绪。"
"难怪你这么刻意的冷淡，我还挺怀念你前段时间的小孩样。"埃莉森捏了捏莉莱的脸，"你还是个小孩，没必要绷的太紧……"
莉莱有些动容，但还是表达了感谢："谢谢关心，一些关于教会只言片语的信息让我必须要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比如，红眼睛是不详的象征……"
"……好吧，我觉得你的红眼睛很酷啊，我记得有这种奇异特征的人身上都会带着一点特殊技能吧？我记得母亲说过，她见过一位拥有紫色头发，很会制作魔药的女巫，她的医术很高超，所以，我觉得，你大概也是拥有特殊技能的人吧……？"
"也许吧，我倒希望自己真的拥有这样的技能。"
"对了埃莉森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莉莱将一丝头发搅在食指上，露出属于小女孩的天真娇俏，"我其实——和你不是亲姐妹。"
埃莉森震惊："真的假的，可是……可是母亲告诉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