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知浮生,孤影照惊鸿
范蓁蓁不知道自己在哪,周围大雾弥漫,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如同行尸走肉般前行。
恍惚间,雾中似有双眼睛,范蓁蓁直直看过去,对视着。
那是双充满不甘的眼睛。
周围嘈杂声渐起,大雾散去,化为水将她包裹。
刺骨的寒凉向她袭来,没由来的绝望和窒息感让范蓁蓁愣在原地。
她似乎该做出行动,但她仍旧望着那双眼睛。
直到那双眼睛变得迷离,范蓁蓁在水中和他对望,静静地看着他向湖底沉去。
随后她动了,一个无法化为实质的拥抱。
李承泽感觉到一直风拂过。
水里原来是有风的,他这样想着,忽略了此刻的呼吸是不含水的。
这是一个无人知道的吻。
范蓁蓁醒来时,就在二皇子身边。
他是二皇子,这是她从太医口中得知的,只是她依然没想起来自己是谁。
此时他的父亲在殿外训斥着罪魁祸首,只是只言片语,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为什么呢?
因为罪魁祸首是太子!
而李承泽还活着,可惜他还活着,幸好他还活着。
范蓁蓁不甘心,范蓁蓁不明白,范蓁蓁很难过。
难过?
她转头看向李承泽,注意到了转瞬没入枕席的一滴泪。
他醒了,静静听着殿外的宣判。
范蓁蓁恍惚了,她不知道外面的人知不知道李承泽醒了。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个家姓李。
…………
这场病,李承泽养了很久,落下了病根。
连带着范蓁蓁也时不时觉得嗓子痒,这段时间她明白了,她现在没有实体,如同女鬼和李承泽绑定。
同生共死,同喜同悲。
只是这是李承泽单向的,因为女鬼不会死第二次,因为女鬼不知来历,没有记忆,也无人知晓,因为她或许只是女鬼。
具体到什么程度呢?
连带着李承泽喜欢的葡萄,她也喜欢吃,可惜她吃不到,但她知道,吃葡萄的时候李承泽是开心的。
李承泽影响着范蓁蓁
范蓁蓁离不开李承泽。
这是她试出来的,十米,最多十米,她又会回到李承泽身边。
所以为了睡懒觉,她常常挂在李承泽身上,闻他身上的味道,靠近脖子听他略低沉的嗓音。有时还能听到过快的心跳。
心跳?喂,李承泽你心跳的好快。
可惜他听不见,不对,这不是他的心跳。
鬼也会有心跳吗?
鬼待在人身边会无聊吗?
会,范蓁蓁很无聊。她的生活里只有李承泽,但李承泽不是。
因为他姓李,可惜他姓李。
范蓁蓁陪在他身边很久,久到她忘记了时间,但时间它会走,人会变。
李承泽变了,或者说他卸下伪装了,但这伪装不是对她,是对范闲。
那个和他很像的范闲,注定是宿敌的范闲。
为什么是范闲呢?
范蓁蓁心里浮现出了这个疑问,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知道,她依然会陪着李承泽,一直陪着李承泽。
他睡觉时,她会躺在旁边;荡秋千时,她会缩进他怀里;洗澡时,会偶尔透过屏风看一眼。
有时候也会兴起,一直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
李承泽,李承泽李承泽,李,承,泽,李承泽李承泽李承泽李承泽,李承泽!
李承泽……我爱你。
是的,那个无人知晓的女鬼,爱上了她一直陪着李承泽。
在那个无数次呼喊的名字背后,是三个仅一人可知的我爱你。
换来的是一句:“必安,最近的风是不是大了?”
是啊,李承泽不知道。他不知道几年前,那个无法化为实质的拥抱和散作水泡的吻,也不知道他成亲那天,有个鬼第二次远离了他十米。
范蓁蓁第一次意识到,她或许只是个过客,不被李承泽知道的过客。
她看着,看着李承泽成亲,看着他的谋划,看着他向范闲揭露十几年来的痛苦,看着范闲劝说的,许下的护他一世平安的诺言。
一世平安?
李承泽,你能平安吗?
答案很快来了,李承泽谋反了。
他失败了。
不甘心,不可置信,无可奈何。
李承泽啊,你不该姓李的。
这只是场戏,和十几年前的那场宣判一样,同一人主导,只是场戏啊。
但它要人命啊。
李承泽他不是磨刀石!不是棋子!是人!
范蓁蓁想发泄,但她无从下手。
李承泽,这些年你累了吗?
李承泽不会回答,他写完遗书,整理好了衣冠,不像以前那样随意。
范蓁蓁知道,这就是他的答案。
李承泽在范闲进来之前服下了剧毒,说清执念,把遗书交给范闲。
期间的酒和葡萄也不知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范蓁蓁眼前早已模糊,鬼也会哭吗?
李承泽我好痛,是你在痛吗?
范蓁蓁潜意识里求助范闲:“哥,求求你救救他!”
范闲听不见,他没法救。
血污混在一起,有她的,有李承泽的。她学着李承泽缩在他怀里。
余光看向范闲。
为什么他是哥哥呢?
想起来了,因为她是范蓁蓁。
这只是个梦吗?
梦里的范蓁蓁如同女鬼般陪了李承泽一世,同生共死,同喜同悲,只是李承泽不知道。
可惜李承泽不知道,幸好他不知道。
意识到什么的范蓁蓁醒了,她蜷缩着一团,仿佛还保存着李承泽死时的痛苦。
她挣扎着望向窗外。
天,亮了。
只是阴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