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要救赎自己。你只能自己走出来,别人帮不了你。
“好的,谢谢关心,我会尝试用你的方法,你真是个好人。”
我重复这些千篇一律的话。
他们像是这个世界的npc,哪怕毫不相识的两个人都能套出一样的说辞。
令人厌倦。可我依旧不厌其烦地向每个主动靠近我的人诉说那一段苦难,仿佛用这种痛苦作为饵料,就能从这肮脏又虚浮的尘世之海中,钓到如同安德鲁给我那样的爱一样的东西。
他们大多数人只会转头就忘,有甚者会给你贴上矫情的骂名。
我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温柔善良谦虚这种品质。他们大多数人只是草草一生,有些累得失去思考这种能力。我愿称之为无追求的俗人。
而我是没有面包且痛苦的俗人。
我和安德鲁告别了。
他有186cm,我和他拥抱的时候需要踮起脚。
我买了行囊和登山杖,我要去尝试填补我空缺的灵魂。
我的心是蓝天烈日之下一块巨大的岩石凹槽,缺口里本来有名为灵魂的活水,供养了绿草如茵的石壁,后来它崩溃塌毁,水流尽失,留下丑陋的断壁残垣,绿植尽死。碎又碎不掉。
若你鼓起勇气重铸心城,我相信会有很多水流愿意积累,绿植会重新盛大繁茂。
我把这句话写在书里。
他们说我的文字永远鼓动着悲哀却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可医者不自医,我有平淡却笃信的直觉,我的生命将会在不久以后耗尽。
面对尽头的时候,我如此从容,我知道尽头不会有伊索等我,伊索不会爱我。
我曾经尝试溺死在浴缸里。然后发臭,上个新闻,最后房东的房子成了凶宅,他们永远憎恨维克多。
我看着自己的躯体,目光呆滞,手脚无力。我曾经幻想过伊索将我赤裸的四肢拥抱,我埋在四十度的温水里痛哭流涕,我捂住脑袋,狠狠地往下按,生物求生的本能让我扶在浴缸边缘干呕咳嗽,疲惫来临的时候,闭着眼睛趴在边缘,呼吸微弱,血液凝滞。
我开始感到不舒服的时候,用尽最后的力气,摸出手机,给安德鲁打电话。
我知道只有他会帮我,只有他会救我。
他急匆匆推门而入的时候,我赤裸着躺在地上。他只是扯了两块床单裹住我的身体,然后把自己别着紫色蝴蝶兰的黑色外套裹在床单上。
像是接生一个婴儿一般,我重新在二十多年后亲自感受襁褓的感觉。说实话,有一点丢人。
“需要马上手术,家属呢?”
“我可以签字。”
“你确定要签字吗?”
“不是家属就不能签吗?人快没了。”
“如果签字,有可能会留下案底。”
“我能不能签?”
“可以,但有可能留下案底。”
“能签就拿过来。”
我在麻醉的作用下陷入睡眠。那是安静又空洞的黑暗。我的大脑停止了做梦的功能,那一小管冰冷的液体在我身体里游荡了很久很久,它们入侵我的大脑,让我好久见不到伊索。
伊索,伊索,伊索,我好想你。
“维克多……”
安德鲁的声音在呼唤我。
他握紧我的右手,我已经能够感受到我在狭窄的病床上。
我身体发热,眼皮沉重,麻药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伤口剧痛,又热又辣,我只能闭着眼,用半醒的意识让自己流泪。
好痛,好痛,伊索,好痛,救命。
我在发抖,我在哭泣,我不顾世人的眼光,我不管俗世对男人的要求,我只知道我痛,我只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