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偏殿】
“吱呀”,门打开又关上
坐在桌子前的江知珩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发现是王一行后就又低下头去,忙活手里的东西
进来的王一行就看见青丝半绾的江知珩,用红色丝带系住,自然垂在身后,显得慵懒随意,他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唇,走过去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这是在做什么?”,喝了口水的王一行看着江知珩手里的竹条,问道
江知珩拿去4根竹条放入圆球中间的四角,比划了个合适的距离,修长的手指在里面穿梭,长长的睫羽垂着,时不时地颤抖:
“给你小师弟一个售后”
“啊?”,没听懂的王一行发出短促的疑问
“哦”,反应过来的江知珩手指继续扎紧固定着四角,眉头因为手中的事情而微皱起来,却挡不住如玉般的面庞,“做个花灯”
“让你小师弟在我下次来之前乖乖待在山上,不要下山”
“哦”,王一行撑住自己的下巴,侧着头看着江知珩,撇撇嘴地想着阿江似乎总是这样,对待比自己小的似乎很是纵容,无双是这样,就连刚认识不过一天的小师弟也这样
江知珩眨了眨眼,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正巧撞上了似是映着烛光而反出细碎光泽的王一行的眼睛里,有一些一愣
他歪了歪头地想到,似乎他遇见的人都长得还蛮好看的,嘴角一勾:“我的意思是,我能让他下山”
一瞬间,房间里唯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回荡
王一行看着江知珩那双仿佛蕴含万千星辰的桃花眸,过了许久,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的嗓音再次有些干涩,眉宇间皆是不敢置信:“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吗?”
“八分青城山的天运,我师傅都改不了的命,你知道…”
“我知道”,没等王一行说完,江知珩就打断道,他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说般
“知道什么是剑客吗?”
“是天打雷劈都要嚣张”
话语还在继续,他淡淡的语调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平静,在王一行的心里也显得格外的不同寻常
江知珩将扎好的花灯内肚放在烛光下看了看,似乎是对此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你们是道士,顺应天命”
“而我,是一位剑客”
真是奇怪,他褪去了朱色的外袍,里面是如玉般清洁的白色,怎么会像烈火般一样肆意呢?
王一行的心神被江知珩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彻底吸引,目光紧紧跟随,再无旁骛
“拿剑者知道了命数,如果不满意的话,难道不是一剑捅了这天?谁还会乖乖信命啊?”,江知珩又是拿了6根蔑条要扎外肚,随后抬头扬声道
“你说是吧,小玉真?”
门再次“吱呀”打开,门口站着的正是原先被王一行赶回去睡觉的赵玉真
原先看到师兄走进阿江哥哥房间的赵玉真也跟着想要进来,在门口时正巧听到了江知珩所说的能够让他下山
那一瞬间,赵玉真想要敲门的手顿了顿,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空洞洞的
夜风微凉,吹得他整个人都冷冰冰的,但只有胸腔里的心强烈地,炽热地跳动着
赵玉真走进房间,看着烛光下的江知珩,心脏如同被棉花包裹住的鼓槌,在布蒙鼓上轻轻地敲打,颤抖而又沉重
他的嘴像是上了发条,心神也完全失去了平静,神经的每一个未梢都在震颤着,他呢喃道:“…阿江哥哥……”
带着长久孤寂后唯一的希望
他算过自己的命,也听到过自己的命——终其一生待在山上,出山便死
他想要在冬日吃到桃子,就是因为他胆小,他既想要逆天改命,却又害怕如果失败了,真的负了养他长大的青城山
所以,他就只是想要看,如果他成功在冬日里吃到桃子,是不是,意味着,他能够成功?
“…阿江哥哥……”,赵玉真有些急迫又有些害怕地再次呢喃,他看着烛光下的江知珩,眼睛里满是祈祷
外肚的6根蔑条很快扎成了八角圆圈,江知珩将外肚套在内肚外面,并对准灯笼内部中间上下四角用绳带扎紧吊好
不是没有注意到师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反应大的他仍旧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扬了扬头地示意:“坐”
赵玉真依言坐下,身体仿佛被一根无神的绳子束缚住,手指紧紧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袍,抿着唇,浑身微微颤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花灯差不多做好,下一步应该是将吉祥图案纸贴贴在花灯的内肚四方框的灯门上,而江知珩则是拿起了一旁的毛笔,沾了沾墨
抬起的衣袖滑落,露出皓白的手腕,在王一行和赵玉真的眼神下,淡然地将字写了下来
笔锋凌厉,意味深长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世事无相,命则无定”
“二位”,江知珩放下毛笔,抬眸看向愣住的王一行和赵玉真,眼眸中的光亮似是世间最耀眼的存在,“世事无相,怎会信命?”
江知珩将手中做好的花灯推给一旁的赵玉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转过身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大约三年或是四年,我来助你下山”
“花灯送与你,好好练功”
“二位,我累啦,要休息了”
背过身的江知珩站了一会儿,发现后面都没有背景,叹口气地转了过来,看到了站着的师兄弟俩,有些无奈:“还不走吗?”
“…阿江哥哥为什么帮我?”,赵玉真紧紧地看着江知珩,眸中的情绪有点骇人,嘴唇微微颤抖着
“生辰快乐?”,看到赵玉真眼里的汹涌下意识皱眉地江知珩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知晓他是不信的无奈道,“你师兄前些天帮了我”
“他以命相帮,我前来,送他一份礼物”,江知珩看向赵玉真,道
毕竟
他先认识的是王一行,而不是赵玉真
王一行的眼睛随着江知珩的话逐渐瞪大,如海水般波涛汹涌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心,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却不再像先前般地克制地别过头
他光明正大,目光含笑地看向江知珩,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楚,说得让他的心发烫:
“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
他见过江知珩两次红衣
一次,入情
“青城山掌教吕素真座下首席大弟子,王一行,此后!愿为君赴死!”
一次,终身
而听到江知珩回答后的赵玉真则是笑出了声,睫羽轻颤,唇边的笑意不再温文尔雅,像是个真正的少年郎般肆意妄为:
“青城山掌教吕素真座下二弟子,赵玉真,此后!愿为君赴死!”
他的眼眸中闪着异样的光芒,眼底的情绪丝毫没有遮掩,他先前怎会如此胆小
他先前,怎会甘心!
何为剑客?
是天打雷劈都嚣张!
青城山上,赵玉真道剑双修,他的骨子里有剑客的侠意,有剑客的不甘!
看着王一行与赵玉真喊话的江知珩愣了下,心里的血液在发烫,但很快缓过神地便是一挥衣袖将他们连着桌上的花灯一块打了出去:
“神经病啊你们!!!”
【谁要你们的命!!!】
门第三次“吱呀”打开又关上
后退的赵玉真和王一行看着关上的门,听到江知珩的暗骂,师兄弟俩对视一眼,却是笑出了声
.
赵玉真抱着手里的花灯,在四周挂起的喜庆好看的花灯之下,这个显得格外的单调
回到房间的赵玉真低头,手指珍视地摩挲着上面笔锋凌厉的字,嘴角含着无限的笑意
他若喜欢一个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向往人间的红尘,向往山下的热闹,向往剑客的江湖
所以,他若喜欢一个人,那定然是喜欢一个肆意妄为,如烈火,若太阳般炽热、明媚、灿烂至极的人
‘如果他成功在冬日里吃到桃子,是不是,意味着,他能够成功?’
现在,他在冬天吃到了桃子
三四年后的等待,会让他知道,他是否能够成功
.
三清殿的院子里,花灯被仔细的收了起来
而那格外单调的花灯,却挂在了赵玉真的床前
那既是一个念想,告知他,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也是一个约定,三四年后,他的阿江哥哥助他下山
他日日看,夜夜看
将这一天的相处,掰碎了地品,翻来覆去地忆
——阿江哥哥,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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