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居民楼一片寂静，偶尔听到街上的车鸣声和稀疏的婵鸣。吵闹的街心和来来往往的车辆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
“吱呀”的开门声划破这寂静，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在门口投射下一抹单薄的身影，昏黄的灯光将白色的衬衫也染上了暗黄色，看上去更加孤独落寞，纤细的手指将房门轻轻推开。
一开门便看到鞋子杂乱无章的堆积在门口和散落在地上的烟头，满屋的烟酒味从房间中逸散出来，漆黑的房间里传出阵阵鼾声和微弱的抽泣声。
随着“啪嗒”一声，整个房间都随之亮起，一个略显沧桑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闻声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手忙脚乱地将蓬乱的头发理了理，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问到：
“回来了？今天这么早啊？”
“嗯。”
苏念桉，一边换鞋一边答道。
苏乔讪讪一笑，又道：
“有没有吃晚饭了？饿不饿呀？饿的话妈妈去给你做……”苏乔说着便起身要去厨房。
“不用，吃过了。”
苏乔闻言愣了一下，又讪讪点头说：
“好，吃了就好，别饿着自己就行。”
“嗯，你也是”
“……”
长久的沉默后,苏念桉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有许多消炎药和创可贴，她将一包创可贴放回书包，其余的全部塞给了苏乔其中还有个小蛋糕。苏乔看着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蛋糕，鼻子莫名一酸，张了张嘴又无声咽下，只有轻微颤抖的嘴唇在述说她的心情。
“妈，生日快乐。”
这一刻苏乔终于忍不住了，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哭声，肩膀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她心里有很多的话想对苏念桉说，却在开口前卡在了喉咙，最终只是给了苏念桉一个拥抱。
苏念桉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抚着她。苏乔就这样抱了苏念桉好一会儿。
……
良久的沉默后，苏乔才稍稍平息情绪，放开苏念桉，对她说：
“是妈妈对不起你……”
闻言，苏念桉像是陷入回忆一般，愣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来，扯出一抹笑容，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一边将她扶到沙发上坐着，一边说：
“妈，今天不说这些，今天你生日，吃蛋糕吧。”
苏乔默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答到：
“好……”
苏念桉将蛋糕递给她，看着她将蛋糕喂嘴里后才起身收拾起房间来。整个房间又一次陷入一片寂静。
“吱呀”卧室的门房被拉开，一个蓬头垢面，满面油光，个子略显低矮的中年男人穿着条纹衬衫从中缓缓走出来，他两手放在皮带上，脸上还带着睡意，转身走进了卫生间。水流声渐渐停息，齐扬提了提裤子，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脸上睡意退了些才抬眼看到苏念桉。
“回来了。”他问。
苏念桉听到他的声音后呼吸一颤，她深呼一口气后才答复到：
“……嗯”
男人没再说话，而是经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几瓶酒又回到卧室去了。确认齐扬回去后的母女俩才将悬着的心缓缓放下。苏念桉看着齐扬的背影，苏乔身上的淤青，心中翻涌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绪。她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着，又在下一瞬无力的松开。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够快点成年，带着苏乔一起远离这个痛苦的囚笼。
苏念桉以为今天就这样结束了，可突如其来的拍桌谩骂声，让她的噩梦又开始陷入了循环，下一秒男人就从卧室怒气冲冲的出来，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乔，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巴掌，苏乔头还没抬起来又被齐扬揪着头发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齐扬！你有病吧！”少女的怒吼的像是被压制了很久的野兽冲破了笼子的束缚般倾泻而出。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的将齐扬推开了。
齐扬被推开后愣了一会，因为将他推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儿，那个在他眼中不会反抗的娃娃将他推开了，他满脸的不可置信，食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她，满眼恨意。
“好好好，长能耐了！啊？！老子供你养你，你就这么对待你老子！”
苏念桉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冷笑一声，再抬眼时，眼尾已微微泛红，语气中还带着鼻音：
“养我？齐扬，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可耻吗？！这么多年，你都了做些什么！我的学费是我妈挣的！我的家长会是我妈去开的！我们家的生活用品是我妈买的！钱是我妈赚的！你呢？你干了什么？！你除了每天喝酒抽烟，打麻将你还会什么！你怎么好意思？”
话音刚落，一个满手布有茧子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在脸上蔓延开来，房间又归于一片寂静。
“老子没赚钱！老子没赚钱你吃的穿的哪来的！”
“……你可真辛苦。”
齐扬瞪着她，眼见又一个巴掌即将落下，苏乔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推开了他，她紧紧的将苏念桉护在怀里，双眼腥红的警告他：
“别碰我女儿！”
这是苏乔第一次正面反抗齐扬，齐扬显然愣了一下，随后又面目狰狞的用他那满是茧子的手用力拍打苏乔的脸：
“长本事了啊！”
苏乔由于长期被齐扬家暴，他的手还没碰到苏乔，苏乔的身体就已经不自觉的开始颤抖了，可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逃避，苏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她转身把苏念桉推进她的卧房，笑着说：
“桉桉乖，在房间里等妈妈一会儿，很快就好。”
说完，她就将苏念桉卧室的门锁了。
“苏乔！你把门打开！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需要你这样保护我！苏乔！妈！你开门！”
苏念桉不停的拍打着房门，可无论她怎么敲，门依旧没有被打开，她听着门外玻璃的摔落声，物品的撞击声，齐扬对苏乔的谩骂声，每一个声音都是那么清晰又无助，她蜷缩着，紧紧的抱着自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打开了。苏念桉抬起头，却见一个身穿黑色T恤衫，身材高瘦的男生站在门口，她微微一愣，刚想说你怎么来了，就见男生一个箭步蹲在她身前，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轻轻安抚着她。
苏念桉本来想说没事的，可话都到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涌上心头的委屈和难过，她将头埋在男生的颈窝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往外掉，情绪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少年听着少女的哭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别怕，我在。”
少年身上独有的味道萦绕在少女的身边，让她感到安心，渐渐的少女的呼吸变得平稳，良久之后，苏念桉才挤出一句话：
“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了。”
“没有，我妈让我来送点东西。”说完，江淮的目光就不自觉的瞥向别处，摸了摸鼻子。
苏念桉看着他心中泛起了丝丝的暖流，忍不住想逗逗他。
“那阿姨让你送的东西呢？”
“……忘拿了。”
——十分钟前，江淮刚从楼下倒完垃圾回来就听到楼上东西摔碎的声音，手还没碰到门，就飞奔上楼了。他毫无节奏的敲打着门，过了一会门才被打开，开门的是齐扬，江淮的视线透过齐扬的身后看到了乱七八糟的客厅，他心里更着急了。
齐扬问：“小淮，你怎么来了？”
江淮被齐扬的声音拉了回来。
“哦，叔叔，我来找小念有点事。”
“我们约好的。”江淮看着齐扬的神色连忙补了一句。
齐扬的嘴刚张开又闭上了。
“进来吧。”
“谢叔叔。”
……
可刚说完，他心里一阵懊悔，谁会想到这么烂的理由啊！
“那个……其实也不是”
“谢谢你。”苏念桉扬起一个微笑。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啊？”
“我收到了，谢谢。”
江淮看着她的笑容微微一怔，他好像在苏念桉15岁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笑容了，在某个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看到小念桉明媚的笑容，脸颊两侧也微微发烫。
“不……不客气。”
苏念桉低笑一声后就将他推着往外走。
“好啦，东西也收到了，赶紧回去吧。”
“可是你……”江淮还想说些什么。
“哎呀，我没事啦。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晚安。”苏念桉边推边说。苏念桉把他推到门外，挥了挥手，一句晚安就将人打发了。
此时的江淮对着紧闭着的门发呆，思绪却似剪不断的蚕丝，依然萦绕在那个人的身上。
他担心却又无奈，只是默默为她准备药膏。
关上门的瞬间，苏念桉的心情像是又一次跌落到了谷底。她抬头时恰好对上了从厨房出来的苏乔。
目光交接的瞬间，两人都默默移开了视线。
苏乔端着热水坐在沙发上，苏念桉走到她身边坐下，短暂的沉默后，苏念桉问：
“他睡了？”
“嗯，小淮来了之后就睡了。”
“……嗯。”
又是一阵安静。
“……妈，你离婚吧，我跟你。”
苏乔听到这话，瞳孔微缩。她有些诧异的看着苏念桉。苏念桉神色坦然，只是一直低着头。
“桉桉，这样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啊？你会被同学瞧不起、会被欺负的。而且……”
“妈，够了。我不在意。”
“可妈不希望你被人瞧不起。”
“妈！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会被人欺负。”
“可你爸他也不容易……他”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比谁都更清楚吗。”
“可……”
“够了！苏乔！你就是个懦夫！”
苏念桉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关门声响起后，整个小区归于平静。只有一个人还在沙发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一个人的约定》第一章已经结束啦，感谢各位的喜欢。（另外，今天是6.1日儿童节，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们节日快乐。）如果文章有需要改进的，也欢迎大家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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