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萍秦氏,其实并不是一个拥有多悠久深厚底蕴的家族
甚至可以说,年纪太轻了
世人皆知秦氏的首任掌门是秦陈铭
然而秦遥菊的父亲秦浩,字陈铭
说到底,秦氏不过成立十六年
甚至连附属家族都没有几家,在秦氏倒台后,那些附属的家族就毫无留恋的迁走,去了其他氏族的庇护下
一朝被灭族,仅仅只剩下秦崇亭的残骸真正的能够证明秦氏的存在
江陵常氏、浣南楚氏、嘉灿贾氏三大氏族联手,几乎灭尽了延萍秦氏
时至今日,当年在修真界闹得沸沸扬扬的屠害已经过去九年
却不知秦崇亭内的鲜血是否干涸
……
“梧涟漪小姐,你也是氏族中人,想必是清楚‘秦遥春和秦遥菊出逃’事件的”
景田江对梧涟漪说道
“嗯,可惜泠州梧氏手长莫及”
梧涟漪垂眸,心中难说不愧疚,毕竟梧氏也是当年那场屠杀的旁观者之一
追兵层层叠叠地飞奔而过,梧涟漪看得脊背发凉
常氏淮氏和楚氏这阵仗,是真的打算一战将秦氏赶尽杀绝啊
荼靡静静地立在梧涟漪的右后方,“破云”早就被她握在手中,做着随时应战的防备姿态
“小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更何况,梧氏不也被一把火烧得残骸都不剩”
一时间,无人开口,只剩下追兵簌簌的奔跑声和兵器相交的铿锵声
景田江蓦然回头,向着追兵走去
“看,你们都认可了我的说法”
“秦遥春把秦遥菊推下峡江,为保师妹一命舍生面对追兵”
她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背对着三人
道袍橙黄,在浓雾中影影绰绰,好不真切
“我忘不了的,秦遥菊亲手把我推向了追兵,然后她独自跌落向峡江”
“她不会水,存亡未卜,而我要面对千万金丹修士,更是生死难料”
百川怔愣地听着
景田江说的话让她感觉到自己像在水中沉沉浮浮地亡命之徒,忽的抓住了一根浮木,拼了命地想要去呼吸、去避免死亡的悲剧,妄想能够苟活一命
太真实了,鼻腔进水,只能用口呼吸的刺痛,肺部好像要崩裂,在滚滚的水流之中眼睛也完全睁不开,太湍急的江浪让她连挣扎的气力都使不出
恍惚间,仿佛切身经历
可她想要去细想,就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是浓厚的既视感,是想不起来的记忆
“可我分明是真切的听见了阿菊最后对我说的话”
百川,她手下的人血能汇聚成千万条溪河,是以名“染血百川”
她沉迷杀人的快感,她憎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甘愿杀之而后快
“她说,我要活下去,她也会活下去,等我去找她,或者她来找我”
可那是她吗?
她是不是也曾有过真正的姓名、有过完满的家庭、有过交心的挚友
是不是…也曾拥有过一段幸福的回忆?
她是不是终究活成了曾经的自己背道而驰的模样?
没有记忆
她忘的彻彻底底,没有刻骨,也不铭心
“所听所见,即是真相,即非真相”
景田江吐出一句话
最后一个修士踏着步离开,直到泛着淡淡的金光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梧涟漪也沉默了片刻,而后撤了画中界
“你应知道我从未去过雾幻峡森”
没去过,没见过,自然是画不出来的
“我仅仅是在书中见过此图,临摹一遍罢了”
所以供不足你景田江展示七年前的所有真相
景田江听懂了,她低头兀自笑了两声
一张“障”符化作一顶斗笠,在创造者手中转了两圈被戴在头上,遮面帘随即垂落下来
浓雾缓缓散去,终于可以看清身边人的模样
百川不知何时挂了两道泪痕
地板重新幻化回面店的木地板,一旁的桌上已经没了人,只剩下两只余了些汤的面碗
店里有些冷清,店主在窗口里打着瞌睡
大门外投入的光线已经不似正午那般刺眼
似乎已经过了下午的时候,太阳偏斜,但未至傍晚
“好了,走吧”
梧涟漪将御笔扣回腰封,冲另三人一偏头
“以后可是要烦请降灾道士大人陪同我们一起除祟咯”
荼靡吐了吐舌头,跟着小姐出了面馆
景田江一顿,扶正了斗笠,回头看了百川一眼
百川正撇头擦泪,心道莫名,感觉到景田江的视线,也抬头看去
四目相对,如若旧时梦,却非故人归
只道
“且去寻个归处吧,忘了不要紧…你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