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到了例行查房的时间。走廊上回荡着两个步调不一致的脚步声,一个脚步重而快,一个脚步时紧时慢地追随其后。
“昨天看你都不怎么说话,想不到性格还挺开朗的。”上楼时,关轩被小周追着打听了黎深一路,此时已经十分头疼。
小周快步跟在他身后:“这不黎医生不在嘛,而且查房相对轻松一些,我没那么紧张。”
“觉得轻松,是你因为还没遇到医从性差的病人。”
“不肯治疗、不肯吃药的那种吗?”
关轩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年轻人,你经历的太少了。”
正说着,两人走到了3号病房的门外。3号病房12床的张大爷,上周刚做过心脏瓣膜置换手术,要留院观察三个礼拜,预计本周可以出院——看到病房号,小周的脑子里立刻反射出背熟了的信息。
“那要是遇到更差的该怎么……”小周还没问完,门内便传来些不寻常的动静——
“快快快!
“小心点小心点!”
“大爷你可别把牙咬坏了!”
“坏了,肯定又闹开了!”关轩连忙推开房门,“进来帮忙!”
小周跟着进去,只见病房内,张大爷正被两个护士按在床上绑约束带,关轩去到病床边时,护士正按紧最后一个扣。
另一位护士伸着手,想要拿他嘴巴里咬着的东西。他不肯给,转动脸呜鸣叫着。
“不是说要重点看护吗。”关轩问,“咬在嘴里的是什么?”
“门禁卡……!”护士一额的汗,像是给大爷绑约束带累的,又像是被气的,“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抢过去的。”
小周看着浑身不能动弹却还不老实的大爷,小心地问了一句:“是不是要打镇定剂?”
“他有脑梗病史,尽量不要,我去试试。”关轩绕到左边的护士身后,将手伸向张大爷牙齿紧咬着的门禁卡。
张大爷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能听出他是在说,要是硬来,他就要把门禁卡吞下去。
门禁卡不大,他真要吞,也不是办不到。
关轩不敢硬来,忙收回手。就在这时,门被一个人推开。
病房内的人全部安静下来,眼睛闭着的张大爷还叫唤着。
黎深来到病床边,手敲了敲病床边的小桌子:“哪里不舒服。”
这个声音砸下来,张大爷像大火遇到冷水,奇迹般地消停了下来。
缓缓睁开眼,望见来的人是黎深,张大爷喉咙里的叫声咽了下去,翻涌上来的却是不怎么稳定的呼吸。
片刻后,张大爷将下巴往里缩了缩,眼神躲闪,一下子从闹腾执拗的老大爷,变成一个犯错后心虚的“小孩”。
黎深指着他的嘴巴。
张大爷牙齿松了松,可仍踌躇不决地咬着那个门禁卡。
“把它吐出来。”黎深的语气和呼吸均很平静,却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张大爷终于不情不愿地把门禁卡吐出来。
没等黎深发问,张大爷很快主动交代:“我太闷了,这儿也没人陪我说话,就是想解解闷……”
黎深盯着大爷不说话,眼神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那,我陪您?”
张大爷咽了一口唾沫,拉过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安分地在病床上躺好不说话了。
黎深的视线从张大爷身上收回来,低声嘱咐护士几句话,离开了这间病房。
病房回归平静,平静得好像刚才的闹剧没发生过一样。
小周捏掉心里的冷汗,身体不觉一抖。能威慑住这样的魔鬼大爷,黎医生到底是如何可怕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