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西南边陲的大山,一路要经过数座城池,李相夷原先想着,每经过一个地方,他都要停留几日,好好观赏沿途风景。
可当他真正开始赶路,心里便再容不下旁的事情,城中的确繁华,可那繁华看多了,也无甚趣味,热闹总归不属于他。
夜晚在客栈休憩,李相夷却怎么都睡不着,他辗转反侧想着山中的变化,院子里的落叶有没有增加,溪水结的冰是更深了还是将要融化……
李相夷一会儿眉眼含笑,一会儿又不住地叹息,他想着谷秋寒收到伞的反应,又想着他不在的日子,谷秋寒肯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她总不认真吃饭,仿佛只靠呼吸就能活下来。
天将破晓,李相夷再也躺不住,他背上伞,骑着马,就这么出发了。
回到山下的小镇,李相夷将马儿卖给了它原来的主人家,虽然他们相处时日不算长,可李相夷依旧有些不舍,他摸了摸马儿的前额告别,那马竟也通人性的蹭了蹭他。
直到熟悉的小院出现在眼前,李相夷心中的疲惫情绪一扫而空,他脸上扬起笑,声音都变得轻快:“师父!我回来了!”
屋内,谷秋寒听到久违的称呼,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醒,她“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门边。
谷秋寒置于门边的手却是一顿,差点忘了现在还是白天,她向后退了几步,心里升起细微的无力感。不过,那点无力很快被开门的声音驱散了。
李相夷小心翼翼推开门,飞也似地窜进来,又迅速把门关上,外面的阳光一闪而逝,并没有照到谷秋寒所在的地方。
“相夷,在外的日子可还习惯?有没有受委屈?”谷秋寒唇角带笑,还是记忆中那副温和的模样。她似乎忘了,面前的少年已不再是任人欺负的年纪。
李相夷目不转瞬地望着她,声音透着轻松和愉悦:“一切都好,师父别担心。”
听他如此回答,谷秋寒本该开心的,可她心里没来由升起几分酸涩,是了,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少年人又对一切充满好奇,哪像山里的无趣。
李相夷并未察觉到她隐藏起来的情绪,像献宝一样解下背着的伞:“师父,给。”
谷秋寒精准接过他递来的伞柄,右手不经意抚摸间便知晓这是个什么了,冰凉的触感像是玉器,饶是她活了这么久,也从未见过玉制成的伞。
李相夷见她只看着那伞却不说话,心里难免忐忑,虽然他知道谷秋寒不会不喜欢自己送的礼物就是了。
“师父,这伞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有了它就再也不用担心阳光了。”
谷秋寒闻言微愣,她抿了抿唇:“你知道了啊。”谷秋寒从未刻意隐瞒过,也未特地告诉他,然而他却早都知晓,默默记着并为此想尽办法。
说不感动是自欺欺人,谷秋寒心脏愈发柔软,她抬眸,声音很轻:“相夷,谢谢你。”
李相夷扬起灿烂的笑容:“师父莫要谢我,这都是徒儿应该做的。师父,随我出去走走好吗?”
谷秋寒没有犹豫地点头同意,她其实并不很期待外出,只是不想李相夷失望。
李相夷走在前面推开门,谷秋寒撑着伞跟着他身后,阳光落在白色的伞面上,泛着盈盈光芒,她真的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痛楚。
谷秋寒早已忘记她有多久没站在太阳底下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李相夷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谷秋寒安安静静站在伞下,望着前方的虚空,面上没什么波澜,可那神情中透出的喜悦却无可抑制地向四处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