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去之后,沈茌跟司机轮流换班,没日没夜的赶路才在第三天傍晚来到云莱镇。
这里,是她的家乡。
整整十三年,自己又一次站在故土上。原本记忆中的小镇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小镇更富裕了,沈茌也找不到家了。
即便没有变化,一个四岁孩子的记忆有什么好翻的?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问了路,沈茌一步不敢迟疑,直奔公安局。
推开门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高一米八左右,‘他’低着头鼻梁很高,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狭长的眼,睫毛不算很长却一分浓密,尾睫上扬,眼尾微挑,瞧起来冷漠又多情。
接待员只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哪怕知道对方比自己小很多,却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脸颊:“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能帮我查查袁若溪的住址吗?”那双桃花眼流露出些许期许,多少年了,沈茌只能将镇子与母亲的名字刻在墙上以便记忆。
“她的儿子在十三年前牺牲了,是一名卧底警察。”
被阳盛掳走之前,或许是他们的恶趣味,又或许是为了审视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被他们栽培。
他们先是将她哥哥血淋淋的视频播放到了屏幕上,又交给沈茌一罐浓硫酸。
他们指着角落里躺着,头戴面具浑身血污的男人调笑道:“给他灌下去,我们就放了你哥怎么样?”
沈茌照做了,因为太急,虎口溅上了几滴。
右手上的伤似是几多绽放的鲜花,好似在顺着他们的话嘲笑她的天真:“惊不惊喜,这是你哥哦~”
她就说为什么那双含着绝望的眸子瞧起来那般熟悉,哦不,那不是绝望,那是宽慰。
“新建人民路那边的钉子户。”
想闻言,接待员瞬间报出一个地址,没办法,那是当地著名的钉子户,给多少钱都不愿入住新房。政府则是看在叶听澜的面子上没有直接撵人,打前年开始一直劝到现在。
人不走,这路自然没法修。最后说来说去,也是说再看个三年。三年后哪怕袁若溪不走他们也得动工。
沈茌道了谢,打车直奔人民路。
在金色的落日余晖中,老树斑驳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仿佛要将时间的记忆拉回到过去。她站在那扇熟悉的老门前,更多的是不安和彷徨。
自己要怎么开口呢?
母亲还会记得她吗?
沈茌不知道,明明敲下去一切都会明白,可她就是怕了。
深吸一口气,沈茌最终敲响了院门。不多时,门开了。入目,是一位身着娴雅旗袍,落落大方的中年女子。
此人气质高雅,容貌惊艳,可若细瞧,那眉眼间满是遮不住的疲倦沧桑,本该神采奕奕的眼眸也黯然无光。
即便对方温温柔柔的笑着,沈茌还是品出了一丝勉强:“孩子,你有什么事吗?”
不怪她,自己这些年的变化太大了。虽是这般想着,可沈茌还是不自觉红了眼眶。原本的彷徨和不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委屈...是思念...
能不委屈吗?能不思念吗?自己又不是孤儿!
这些年她受的都是什么啊!刚开始每每夜深她都是噙着泪一遍一遍的想着自己的母亲,想着袁若溪所有的温柔...
沈茌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长命锁。胳膊微微颤抖着伸向对方,缓缓张开。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锁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光滑细腻,甚至有些坑坑洼洼的,可袁若溪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世界忽的只剩下风声,沈茌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她低头凝视着这日思夜想的物件,生怕这只是一成梦。
雾中,袁若溪仿佛看到了那个只有四岁的女娃娃在门口撒欢儿。
“您别哭啊...”看对方眼眶微红,沈茌第一次感到无措。
“对不起...对不起...”
她泪水决堤,从未哭得如此凄惨,竟像是祈求沈茌怜悯一般,满是愧疚。
顿了一下,沈茌径直将袁若溪抱在怀里,她埋在对方的肩头,小心翼翼的开口:“不怪您,我回来了。”又怎会怪她?自己母亲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面对强权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