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回春堂暂无病患光顾,小六便喜欢摘一片荷叶,轻轻覆盖在双眼之上,仰卧在晒草药的草席之上。
他的双臂高高举起,紧贴着耳朵,而双腿并拢,脚尖向下轻轻摆动。身体挺得笔直,宛如一线拉伸,似乎能够触及天际。在那一刹那,随着每一根筋骨的舒展,仿佛整个身体都在品味着暖阳与荷叶的清新,那是一种令人微醺的陶醉。
他曾向麻子和串子推荐这种日光浴,但他们始终不曾尝试。
于是,这份独特的惬意,小六只得孤芳自赏,好在,后来有了南枝,南枝也相当喜欢和她一样这样做。
不过今日这日光浴才晒到一半,脸上和荷叶就被拿走了。
小六看着满脸笑意的南枝和身后灰头土脸的轩,一个起身。
“哟,轩老板,今日这打扮挺与众不同的啊!怎么?刚挖洞回来?”
轩脸色不是很好看,没搭理她。可不就是和挖洞有一拼嘛,因为怕轩发现辰荣义军的地盘有了异心,所以相柳是随便在一个山头挖了个地窖将轩丢了进去。本来不用那么麻烦,可谁让他之前绑架南枝也是将人关在了地窖里,以一报还一报。
最主要的是,出地窖时,谁都不愿意拉他一把,身体依然软弱无力,他只能自己爬了上来。
“阿念呢?”
“在里面躺着呢,不是我说,你这妹妹心倒是大,哭过闹过后,该睡睡该吃吃,一点儿都不耽误的。”
“我要带她走。”
“唉,不成,我看你们的样子倒是谈的差不多了,我不问你们的事情,但是阿念必须要和老木道歉!”
小六挺身挡在前面,没有丝毫要让步的意思。
“如果不道歉,不但不放人,你酒铺子的生意,也别想做了,我肯定日日去捣乱。”
轩毫不犹豫,开口道:“我表妹的性子宁折不弯,我摆酒给老木赔罪。”
“你倒是挺护短的,宁可自己弯腰,也不让妹妹委屈自己。”
“我是兄长,她做的事情自然该我担待。”
小六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笑了笑,随后拿起一旁的鸡爪子啃了起来。边啃边说,“你也不用摆酒赔罪了,回去拣你的好酒送老木两坛。”
傍晚,轩雇了两个挑夫,挑了二十四坛酒,从街头酒铺走到街尾医馆,邻居们都看得一清二楚,算是给足老木面子。
轩也是梳洗了一番,此刻又是仪表堂堂,他按照世家大族的礼数向老木赔罪,也没废话,拍开了一坛酒,给老木和自己各倒了一碗,先干为敬。
老木毕竟憨厚,何况得罪他的也不是轩,没挡住轩的一再敬酒,也开始喝了起来。
一碗碗酒像水一般灌下,老木的话渐渐多了,已经和轩称兄道弟。小六在外面看着,倒是笑了出来,转身进入屋子就将阿念和她的婢女放了。
“等等,小六,轩赔罪是一回事儿,但是这出手之人也该道歉吧。”
南枝拦在门口,眼神狠狠盯着海棠。若是现在不杀杀这婢女的威风,到时候小六得被欺负死。
海棠自认现在处于下风,况且自家少主也退一步了,所以还是乖乖去对老木道了歉,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礼数却一点儿都不差。
轩是被小六扶回去的,老木也已经喝得晕乎乎了。南枝在收拾这片狼藉,身旁有一双更快的手将碗收进了桶里。
南枝看过去,十七低着头站在她身旁,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南枝掩下眼底的情绪,笑嘻嘻地一巴掌拍在十七手臂上,“你去哪里躲着偷闲了?我都收拾那么久了,剩下的就是你的活了,我休息去了。”
南枝转身就走,却被十七拉住,“对不起。”
他的声音颤抖,他害怕得不到原谅,南枝心里有些涩涩的,其实很矛盾,他想做叶十七,却放不下涂山璟的身份,所以他其实是在折磨自己。
“十七,你说过,你会听我的对不对?”
“对。”
“那下一次,不要躲起来了,好不好,我在乎你这个人,不是任何身份,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和我说明。”
留下这一句话,南枝抽出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