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怎么会忘呢?’
李承泽疯狂的赌约让他激动得浑身战栗,眼尾都有些泛红。
有趣的事儿,是他一生都不断追求的目标。
京都的水,越混越好。
另一边掺在混水里的,还有太子。
太子近日为了维护和范闲的关系,频频上门拜访。
范闲嘴上很是受用,千恩万谢地将太子送出府,转眼就把送来的东西登记造册,一分也没动过。
太子自然也知道。他李承乾是装傻,又不是真傻。
母后曾问过他,母后曾问过他,为什么执着于要把范闲收入彀中,他说因为范闲是个好人。
好人心善,最适合利用。
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人是范闲。
自他入京都以来不过一年,这朝堂上已是风云际会层出不穷了。貌美的权臣初具雏形,勾动他心弦的除了能力,还有那张脸。
不过这些话李承乾不敢跟母后多说,若是让那位知道了细情,怕是远不止烧了仕女图那么简单。
但任何事情,藏在心里藏得久了,都会愈发像个有着引线的炮仗,只要有一丝火星,顷刻即爆。
火星来得很快,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初秋将至,三年一度的赏菊大会又要在悬空庙举行了。
临行之前,范闲私邀李承乾入府作客。
太子殿下乐得自在,在他园子里摆弄水车,一不小心竟给这木头玩意儿弄得散了架。
范闲“咳。”
身后一声轻咳,吓了李承乾一跳。
范闲“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范闲眉眼弯弯,笑得狡黠。
李承乾尴尬地望了望坏了的水车,开口道:
太子-李承乾“无恙无恙,范闲,你这水车,我…”
范闲大度地摆了摆手:
范闲“不妨事。”
范闲“太子殿下若是喜欢,我差人在殿下府上也弄上两座以供消遣也未尝不可。”
李承乾听着这话讪讪一笑,转移话题:
太子-李承乾“不知小范大人今日邀本宫过府一叙所为何事啊?”
范闲引着他进了屋,桌上摆好了酒菜,比不得太子府上的豪华,都是些家常菜,却也精致非常,别有一番滋味。
范闲“我入京都时日不长,这次悬空庙赏菊还是头回参加,请太子殿下来也就是问问相关事宜。”
太子-李承乾“流程安排自有礼部在做,若是需要,我让辛其物来也不是不…”
范闲“哎。”
范闲截了他的话
范闲“辛大人辛苦微臣也是想与太子殿下多聊聊天,增进增进感情嘛。”
这话听在李承乾耳朵里是一万个不对劲,配上他的小心思,更显了几分暧昧。
不过他庆幸的是范闲似乎不清楚他的想法,反而凑近了他的身边,宽大的手覆在他的手腕之上,骨节分明,关节处还微微泛红。
李承乾再没听清范闲接下去的话,眼神似是胶水一般黏在了范闲的那只手上,直到范闲又揪了他的耳朵:
范闲“殿下!”
范闲气结
范闲“殿下不会又耳聋眼瞎了吧?”
太子-李承乾“没有没有,我听见了。”
李承乾连连否认掩饰尴尬
太子-李承乾“不过范闲你说我与二哥争斗这话我可不能认啊,我们兄弟几个何时生了嫌隙了。”
范闲“没有自是最好。”
范闲也顺着他打哑谜
范闲“听闻悬空庙是陛下为了朝臣关系融洽特意举办,自然是要如陛下所愿才是。”
李承乾借机握了握手腕上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范闲的手,安抚地说:
太子-李承乾“放心,必定让父皇如愿。”
心里却泛起了一股湿漉漉的酸涩之感
太子-李承乾‘范闲这是不想让他与二哥再起争执?就为了他李承泽?’
太子-李承乾‘凭什么呢?中庸之道,装傻充楞,听话乖巧,手不染尘,哪一样他做得不比嚣张疯癫的李承泽好?李承泽是疯子,所以才会放火屠镇,李承泽是痴儿,所以才会一再针对,一切与他何干?’
太子-李承乾‘ 他只想摘下出淤泥不染的莲花,何罪之有? 既然无罪,受惩罚的为什么是他?’
太子-李承乾‘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剔他善心,融他仁骨,他是太子,是早就册立的储君,所有人都知道他会坐拥这天下,可龙椅上的人风华依旧,他这个太子要做到何时呢?’
太子-李承乾‘ 等、藏、守,求而不得,所求皆不可得。’
思绪在李承乾脑中不断翻涌,一阵一阵,像是突然暴涨的海水,大浪来袭,冲刷着他脆弱的神经。
但李承乾面上不显,依旧是一派和煦,只是紧了紧握住范闲的那只手。
鬼迷心窍般地,他轻轻拥了范闲一下,却只是短暂的一下。
范闲一怔,随即用手抚了抚太子的后背:
范闲“我知道很难,但殿下别怕。”
语调温柔,像是在哄孩子。
这样温柔的话语,太子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把头埋在范闲的肩上,声音隔着布料在范闲胸口震荡:
太子-李承乾“我是太子,有何好怕。”
李承乾在说谎,他很怕。
从前被父皇提问功课的时候怕,养的兔子莫名死了的时候怕,差点害死二哥的时候怕,就这么一路怕着、躲着、忍着,好不容易才长到了现在。
现在还怕吗?
或许可以试着,不怕了。
为了范闲,亦为了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