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枣花簌簌,院中静坐藤椅,人间已是过了十年冬。
“阿爹!阿娘!”两个肉团前脚追着后脚,果不其然各自扳倒对方,扑在了李同光和我脚跟前。
李酥酥没好气地将她弟一把拽起,李同光暗自低眉顺手喂了一口蜜饯给我,“辛苦娘子了。”微凉的指腹轻触我的唇角,带去残留的饼屑。
我心下了然,好了,这次家庭判官的职位又轮到我了。
果不其然,鼻尖落灰的蓝衣小球先撑着身子起来,赶在他姐前面告状:娘,是阿姐养的黑猫先抓了我的虎皮鹦鹉,掉了三根毛,三根呐呜呜呜~~
李团团掰出三根手指,许是养的好了些,指腹的肉还聚着,掰不明白,食指落在半中,李同光轻挑眉,嗤笑出声,极力按耐往日性子不去嘲笑自家孩子。
“你胡说!”李酥酥偷偷拽着她爹衣角狐假虎威。
“我胡说什么啦?你是不是想说那枣树是黑猫常睡的地方,我告诉你,我早料到你要这么说,我…”李团团洋洋得意。
“那不是黑猫!”李酥酥打断,急得要哭。
我和李同光齐齐停下茶盏。
李酥酥氤氲出几滴泪,“我那猫叫踏雪寻梅,什么黑猫,你没看见它四只爪子是白的吗?”
阿…阿?
我一把合上茶盏,惊奇傻丫头的脑回路,和李同光面面相觑。
见他唇角勾起浅浅弧度,我立马朝他作口型“性子随你”李同光好整以暇,兀自又饮了口茶。
于是我干脆让下人领了当事猫和当事鸟过来,一人、二团、猫鸟开始辩驳起来。
庭院开始嘈杂,我聚精会神着审判。
只留李同光一人在一旁。
岁月于他来说,已这样梦般似奢求了十余年,他往身侧人瞧去,她半倚栏杆,盯着两个团子念念有词,许是心里着急,手里一柄团扇快速地扇着。
风簌簌吹落金黄细小的花,香气馥郁。
他静静端详着她,知道她眉间沾了花瓣,他就伸出手替她拿下细碎花瓣,指腹沾上去,挨着她温热的肌肤,双指夹住脆弱的花瓣,轻轻摩挲。
他低垂下眼。
亦如当年初见,她也是这样侧着身往旁看他,纤细的身形穿起戎装,朝着他笑,柔与刚并济,英姿飒爽,风华绝代,问他“你就是那个小侯爷?”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个十余年,往后的往后,还有好几个十余年,他要将她的名字压在舌尖底下细细品味,让曾经在昏暗日子里灭了的灯因她重燃,只映出她的侧脸轮廓,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云髻峨峨,她的风流蕴藉。
“阿月,今日摘星楼又掌了灯,我们去看看,可好?”他合了盏,双手负在身后,庭下一团花簇,隔着花,他望她。
眼前人似乎是刚解决完两个团子的事,有些松劲,但听到他的提议,又亮了眼眸。
我悄然往前探出半个身子,将他身侧的花软软一折,别一枝在他耳边,再别一枝在我耳边。
“好啊,你再去为我赢灯?”
李同光唇角轻勾,那双桃花眼酝酿出令人沉溺的温柔,我还是忍不住心下一动,不去比拟到底那枝花更明艳些,还是眼前的郎君。
“好啊,娘子。”
李同光牵起我的手,带我走过一庭翠竹绿影, 柔和的风与光滤过来,冬意尽散,只剩春风拂面,暖和得紧。
我抬眸望向身侧的人。
他说,这一路坎坷走尽,归途原是星子满天。
我答,往后的日子,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抬头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