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苦难

我是一个不被神眷顾的人，他们都这么说，于是我就有了罪。

刚来到这儿的时候，不是没有人待我好，他们会因为我弱小，呆呆的模样怜惜我。后来村里死人了，是平日带我极好的大娘。大家都人心惶惶，村子不大，他们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自个儿。我依旧和平日一样沿街乞讨，没去大娘的葬礼，沿路的小孩儿都叫我白眼狼，我不明白去了有什么用吗？去掉两滴眼泪，他说过眼泪最是没用

村子里又死了好些人，他们请人做法，想知道原由，我嗤之以鼻。没成想，我不去就山，山便来就我。做法人问有没有外来者？村子里的人面面相觑，都说是我。做法人长叹一声说我是一个煞星，是天上犯了重罪，遣下来受罪的。从那之后无人怜我，得空了他们还会打骂于我，希望求得上天垂怜。

【世人谤我，辱我，轻我，笑我，欺我，贱我，当如何处治乎，让他，避他，耐他，由他，不要理他，再过一年你且看他。】他是这么说的，趴在地上的我握紧了拳脑子里回荡着他的话。

我要活，我要活。

这件事并没有这么过去，有人找上了官府想叫他们烧死我，但我终是没有死……他们抓住凶手了，可我也逃脱不了被怨气遭白眼的结局。他们说:“一开始都好好的，怎么你一来就不好了？”我依然沉默着，低头看水中的我，一身破旧的黑衣，惨白的肤色，黑黢黢的眼睛，散开的长发，像个水鬼，专门来找替死鬼的。

我离开了那个村落，那儿与我而言已无甚么意义了。

我沿着官道一路乞讨，许是长得并不讨喜，竟是饿了一路。倒在路边时，无力感席卷而来，我用力的撕咬咀嚼地上的草，吃了一嘴的泥。入夜时有老鼠爬到我的身上，撕咬我的血肉，想必它也是饿极了，我费力的将它从身上撕下来，张开嘴咬死了它，它的嘴里还有我的血肉，可我顾不上了。我将它生吞了下去，连骨头渣子都未剩。

三更天时我拄着拐来到一座小城内。晚上刮着大风去那个巷子，靠在墙边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热闹了起来。我拄着拐走到了闹市上，路过包子摊时忍不住驻足，招来了一串叫骂，我不在停留在墙角寻了个位置，坐下后被老鼠撕咬的伤口痛了起来。肚子也不甘示弱，我闭上眼在心里数着日子……“喂，你叫什么？”有人叫我，我抬头看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并无姓名。”我低头，怕吓到她，轻轻地说。“那……我给你起个吧，嗯……就叫鸑鷟（yue第三声，zhuo第二声）吧，爹爹说这是古书上的水鸟，姓就……姓沄（yun第二声）怎么样？”我呆呆的看了她一阵儿，轻轻的点头。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半晌，我指了指她，她脸上绽放着天真的笑容，轻晃着手说着做好事不留名。塞给我一个糖葫芦，飞似的走了。

我低头咬着糖葫芦，酸酸甜甜……还不错。

红尘……似乎也很好。

我正走着神，有人将水泼在了我身上，我低头看着地上的一滩水渍，愣了许久。“喂，小乞丐，你滚远点，别碍小爷我的眼。”我的指尖颤了颤，狼狈的拄着拐离开。转身之际，我往回瞅了一眼，小公子长得风流，衣着华丽，一双眼里满是年少轻狂。我呼吸一滞，僵硬的扭过头，踉跄着走了。

真好……啊，故人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