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学校的项目课程早已经是传统了。拿到项目单，江涟首先倒吸了一口凉气——通俗来讲，这东西没有一个是简单易懂的。没办法，谁让这是项目呢？她见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份单子，便选了一个看上去最简单的，佛系开摆。

杨祎经过一次换座位已经调到了教室另一侧，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不知道他会选哪一个呢？她隐隐约约地期待着，却又并没有细想。老师说会根据每个人的“志愿”分组，能分到一起倒也是真缘分了。

余光瞥见楚薰眼中期许的光，她知道她想跟自己一组。当然了。楚薰，她和杨祎是班里的“三巨头”，又互相是朋友，自己怎么会不希望和楚薰分在一起｡她看到楚薰的样子，便知道她希望和自己填成一个。还没来得及比划，老师就把那张薄纸抽走了。未了，还扫了她一眼。她悻悻地闭上嘴，乖乖坐好，等待老师的审判。

“我念到的人一组。”老师的声音从上方传出，“第一组，楚薰，邢蓬，吴柳，刘若玲，王思。”

结束了。她的心一顿。没有她，也没有他。

楚薰带着一些绝望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组员，找好位置坐下。第二组和第三组也很快决定完毕，自己的第四组有谁已经近在咫尺了。

“崔琦琦，赵嘉欣，江涟，杨祎，王楠。”

她的心猛地一跳。是他。她从未设想的事情似乎发生得不可思议。

也许是太过欢欣，以至于她遗漏了后面那个名字。

“走吧？”杨祎径直走到她桌前，带着丝笑意，说道。她有些慌乱，拨了拨耳前的一缕碎发，拿了支笔就快速跟上。杨祎和她并排行走着，已经开始根据资料确定研究方向。正当说到一个关键点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王楠扑到杨祎身前，“吼哈！”地叫了声。

她一向烦蠢人。王楠却似乎以为自己很有趣，高叫道：“吓死你！祎祎！”

杨祎似乎也有些烦躁，不顾理她，只干笑了两声就继续他们的话题。王楠似乎有些不甘，但又像是无可奈何，只好气鼓鼓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的主题是“介绍家乡”。江涟的祖籍在内蒙古，理应是最具特色的素材。只不过，她刚才忘了跟杨祎提出这一点。正当组长杨祎想组织大家讨论谁的家乡更值得研究时，王楠却抢先一步道：“我家在山东！有泰山和鲁菜！很好的素材的！祎祎你觉得呢？”

江涟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她也说：“我家在内蒙，我觉得也值得研究。”

王楠把目光投向了杨祎，道：“我还是觉得山东好，就山东吧，别浪费其他时间了。”话里话外，根本没给其他人发言和选择的余地。

杨祎不想搞什么麻烦，便说：“我都行，因为我老家河北不太能和内蒙什么的媲美，就看你们了。”

和稀泥！她些许恼怒地想。事到如今，她似乎也不能坚持什么了。山东就山东吧，又不是非争这个东西不可。

讨论环节，每个人都为研究方向作出了一定的探索，当然由杨祎和江涟确定的具体目标最多。至于王楠……她叹了口气。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天马行空，从饭菜聊到家常，再偏偏要扯着杨祎听自己弟弟的故事。江涟阻止几次仍然无果，杨祎让她先专注于课题她也不为所动。这当然也使得他们小组成为了进度最慢的小组。

“哪个小组还需要进一步讨论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她是羞愧的｡她怎么希望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注视和关注呢？可是要怪就怪王楠吧。她站了起来，却又带着一丝最后的希望，向杨祎看去：他会站起来吗？

到那个角落，她又一次惊讶了。

那是杨祎。他手中还攥着模型图纸，也是那样定定看着她。冥冥之中，目光对触那一刻，她像被电了一样，浑身有一秒钟的激动和酥麻。她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

他们同时朝对方走去，同时的停顿是他们带着些尴尬地笑了笑。他的笑温暖，腼腆，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她主动走了过去，一起研究着模型的制作和分工与规划。

又似乎心不在焉。

PPT的活全部被她揽走了，其他人只需要制作模型和汇报。接下来的几节课，她似乎一直心不在焉。是因为杨祎吗?他们的指尖从未在一张本子上接触过这么多次。保持往常的速度似乎已经不易，王楠持续的摸鱼，自称“摆烂”，到处闲逛却更为他们增加了许多压力。

“你为什么不准备材料？”一个星期过去，模型制作的关头，王楠却忘带了材料。PPT已经七七八八，她几乎从没有这么生气过。

“对不起。”王楠却像是故意惹怒她，摆出完全开摆的姿态，“我的不对，对不起，我有病，我去死行了吗？”

“不是……”她被气得哑口无言了。为什么做错了事情却想着开摆呢？就为了好好看看她的祎祎哥哥吗？

“你生气就打我吧。打啊？”她的态度是使江涟气愤的主要原因。正当气氛争执不下时，杨祎说话了。

“别吵了。下次带就是了，没什么的。不要再这样了——我是说，注意你的态度。”

王楠眼中浮现了委屈，却又没有吭声，闭了嘴，躺在旁边的椅子上彻底摆烂了。他们对视了一眼，眼中是如出一辙的无奈。

是护短吗？还是和稀泥？或者是主持公道呢？她从来不敢贸然喜欢他，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被喜欢。可是她搞不清。他似乎对她有着好感，却又似乎只是履行着责任。他到底是对所有人都友好善良，还是有些事情她根本没发现呢？

她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