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车厢
三月七将孤光推到窗边,自己则后退了几步,举着相机,念叨着:“再左点,笑一下……你不会笑吗?”
她难得坦诚:“是不会照相的时候笑。”
“……就这样吧,反正是你的朋友,她应该不会嫌弃你的……哎!没相纸了,你等我拿一下。”三月七把相机往她手里一塞,小跑着回去取相纸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相机,无奈一笑。
这时,有人推开了门,她下意识望过去,刚好与来人目光交汇。
正是丹恒。
他神情微变:“你怎么在这儿?”
孤光也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笑得玩味:“还记得我?”
“你每次都要问这个问题。”
“这次你要怎么回答?”
丹恒偏过头,躲闪着她的目光,语气生硬:“我不是他,也不记得你。”
她并不在乎,只问:“你蜕生后,在幽囚狱待了那么久,景元也没和你说过我的事吗?”
他在列车上见她第一反应不是惊恐、仓皇,必是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将军自有他的考量。”
闻言,孤光怔了一下,笑得更欢了。
不可一世的丹枫近乎恭敬地叫景元“将军”,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笑?
丹恒觉得她神经,不想和她过多纠缠,正要转身离开,但她的下句话直接给他硬控住了。
“他吃了那么大的闷亏,竟一点儿都没和你提?”
他背对着她,强装镇定:“为何要提?”
“因为……我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她故意给他找不痛快呢,只要他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因为他不是丹枫,更准确地说,丹枫早已被他覆盖,彻底消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她恨他,当然也恨丹枫,恨龙师,恨景元,恨应星,恨白珩,恨丰饶,更恨……自己。
丹恒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怒视着她,但对上她明明带笑却没有半分温度的双眼,顿时觉得遍体生寒,连怒火都消了大半。
这是一个割裂的疯子,看似温和、明媚、灵动,但内里比天天念叨着丹枫有罪的疯子和天天追着他砍反被杀的疯子还要疯。
好在……好在她似乎对丹枫没有什么执念,因为这是他第二次见她,第一次是在他刚离开罗浮那天。
“那个……你们……”三月七慢吞吞地挪到他们两个中间,小心地措辞:“之前闹过不愉快?”
她其实已经听了一会儿了,但一直没敢靠近。
看情况,他们不仅是认识,估计还有点过节。
“不,我不认识他。”孤光答得很干脆。
丹恒看了眼孤光,又看了眼三月七,然后沉默了。
“这……哈哈……咱们……”三月七边强颜欢笑,边东张西望,希望有人能来将她从这莫名尴尬的局面解救出来,但瓦尔特应该还在和公司交涉,姬子去泡咖啡了,帕姆去做跃迁前的准备工作了,还有谁能来救救她……忽然,看见孤光手中的相机,忙道:“对,我们来拍照吧,丹恒……丹恒也一起来!”
这话甫一出口,她差点儿给自己牙咬碎。
她在乱说什么呢?她们拍照是要给孤光朋友看的,丹恒一起照算什么事?
“不了,我还要回去整理智库。”
见丹恒拒绝,她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孤光道:“来都来了,就一起照一张吧。”
三月七:?
丹恒:?
当然,迫于孤光的淫威,他还是答应了拍照。
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是他怕她疯起来一直纠缠他,两个就够了,再来一个他真受不了了。
“孤光笑一笑……等等,你还能笑得这么甜?丹恒,快快快,你也笑!这样照出来一定很好看。”
“他不许笑。”
三月七:?
丹恒:?
总之,经过一番波折,终于照好了。
“这张给你,这张给你,这张我留着。”
前两张是丹恒和孤光的合照,后一张是他们三个的合照。
丹恒本想推说不要了,但三月七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塞到他手里,就带着孤光去别的地方拍照了,只留他一人在观景车厢。
他还是低头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少女眉眼弯弯,正是丹枫记忆中的模样,温和、明媚、灵动,而他……许是因为拍照时带了几分不情愿,看上去像别人欠了他几十万信用点。
这样看似不和谐的画面,其实是常态……丹枫与她、与他们的常态。
蜕生前的事,他并非全然不记得……应该说,他全然知晓——是的,是知晓,而非记得。
因为他不是丹枫,而是丹恒,是局外人、是观众,所以他从不肯主动触碰这部名为丹枫回忆录的电影,但很多时候,他的回避完全没有作用,总会有人、有事勾起他对那部电影内容的浅淡回忆,恰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