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田茂原本只打算绑黑井美里一个人做人质的,想用她来威胁那两个咒术师把天内理子交出来,可以算作除了雇佣伏黑甚尔外的第二手准备。
把长谷川律子这个倒霉家伙连带绑了回来完全是个意外。
但当手下和他汇报,这个意外是个普通人,他也正打算直接做掉她时,他的助理提议,他们不用这么急着杀了她。既然是个跟在咒术师身边的没有咒力的普通人,那么他们可以利用她在教众面前做一场洗礼秀。这既能安抚现在因教会资金不足和许久得不到天元回应而浮动的人心,还能威胁那两个咒术师,让他们赶紧交人。
然而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
“我说,你太让天元大人失望了!”律子定定地看着园田茂,颤着小心肝,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园田茂冷冷地盯着她没再开口,一旁,原本表情温和的盘星教的教众们倒是开始愤怒起来——
“愚昧无知的庸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怎么敢对理事大人不敬!”
“理事大人,这种不敬于你的庸人不配接受洗礼,请处决她!”
“她的思想已经被咒术界污染了!没救了!”
“太肮脏了!就该把她拉下去立即处决!理事大人!”
......
一时间群情激愤,开口就质疑园田茂的律子遭到了教众们的一致炮轰。他们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面上表情狰狞得好似面部都开始撕裂。
两辈子都是死宅,从没被这么多人当面骂过的律子哪见过这阵仗,直接被骂懵了。接着不用她再提着口气强行装逼,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怒气足以支撑她挺起胸膛大声道:“一口一个理事大人,一口一个理事大人......你们还记得自己信仰的是谁吗!”
一句话,律子让原本还嘈杂的正厅陷入到短暂的寂静中。
片刻后,有人继续愤怒开口:“理事...理事大人就是天元大人在人间行事的代理人!我们尊敬他就是在尊敬天元大人!”
“代理人?”律子冷笑一声,看向那个站出来当出头鸟的面容紧张的教众,心里绞尽脑汁地想拖延时间,“那你说园田茂代理什么了?”
“我!...”出头的教众想了想,咬牙道,“理事大人代天元大人掌管教内所有事物!盘星教的安保、祷告,教众的生活都是理事大人负责的!”
律子听后翻了个白眼:“那是他给天元大人代理吗?这是在给你们代理,和天元大人有什么关系!”
出头的教众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另一道维护园田茂的声音在教众中响起:“是...是天元大人让理事大人代理我们的事物的!”
律子:“天元大人命令园田茂做的?证据呢?”
教众:“......你知不知道理事大人为了天元大人的纯洁性,为了天元大人不被其他肮脏的事物玷污付出了多少努力!”
律子:“哎哟,园田茂是天元大人的什么人,纯洁性需要他管?他是贞操锁吗?”
......
律子叉腰站在正厅中央“舌战群儒”,句句反驳都打在园田茂这个代表理事身上,没有攻击教众分毫。
——她深知她要做的是挑拨园田茂和教众的关系,搅浑池水,而不是傻傻地一个人站在他们所有人的对立面。要是惹了众怒,这群脑残真把她“洗礼”了,那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看着律子跟斗鸡似的叉着腰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儿,外加周围的吵闹声,园田茂只感觉自己眉心不停地跳,但碍于自己在这群教众面前的形象,他不能做出怒吼着让这油嘴滑舌的无赖闭嘴的行为,太崩人设了。
他嘴角不停抽搐,牙龈都快被自己咬碎了,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直到他听到自己教众生气地脱口而出的话语,这种不妙的预感达到顶峰:“我们的信仰、金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理事大人,理事大人再把它们奉献给天元大人,这就是理事大人的贡献!反倒是天元大人......他接下了我们的信仰,却一意孤行要融合星浆体!太让人寒心了!”
律子很想说,你们自己自愿掏钱购买“赎罪券”,和天元有什么关系?漫画里天元融合星浆体不成导致大乱,他还有苦没处说呢!
但律子不会这样傻傻地挑起群愤,而是抓住了另一个关键词,她直接话锋一转,直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园田茂:“‘奉献给天元大人’?园田茂,你自己说说,你给天元大人奉献了什么?”
教众给盘星教交了多少钱律子当然不知道,但就看漫画里那个成百上千年宅在大树底下的大拇指,说他得到了那些钱?她第一个不信!
教众一听这话更愤怒了:“当然是我们对天元大人的信仰!”
“你这个污秽之人什么意思?又在质疑理事大人吗!”
“不要再玷污理事大人了!”
......
律子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直直盯着园田茂,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园田茂,你给天元大人奉献了什么?”
见律子不理他们,情绪愤怒又激动的教众们同样也看向正厅中央的园田茂:“理事大人!快处决了这个污秽之人!别让她再在这里搬弄是非了!”
然而到了这时,教众里有部分人或许因为信仰不够坚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开始出现不同声音:“......理事大人,我们年年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天元大人,天元大人为什么没有回应呢?”
“理事大人,天元大人的近况到底如何?”
......
......这场他没能来得及阻止的双方激辩的回旋镖,终于是打到了园田茂自己身上。
但是这些只会交钱的愚昧之众知道什么?怎么让盘星教继续发展、如何在咒术师和维护天元大人的纯洁性之间维持平衡他已经竭尽全力,现在反倒来质疑他?
但这一切的骚乱......还得“归功”于这个女人。
园田茂眼神阴沉地死死盯着面前腰板挺得倍儿直的律子,面上露出常年挂着的宽厚微笑,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作为盘星教的主理人、天元大人最信任的信徒,我当然是将所有的一切都...”
“是吗?”律子从兜里掏出之前羂索塞给她的小黑盒,一把丢向园田茂:“那你说,这个盒子是怎么回事!”
小盒‘抗啷’一声砸到园田茂身上,又‘哐当’落到地上,再无动静。
看着印有盘星教标志的黑盒,园田茂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律子当然不知道,但她知道脑花绝对不会给她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她现在走投无路,只想时间能拖一会是一会,手上能用上的也就只有这个小盒,她只能靠着这东西和园田茂继续拖延了。
“你还问我这是什么,”律子冷冷一笑,“园田茂,今天我第一次踏进盘星教却知道你的名字,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的名字?
园田茂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身为上层管理者的他听到这话不由深思多疑起来。
一个跟在咒术师身边的普通人......难道她还有其他身份?这个盒子里装的又会是什么......难道是他盘星教的账目报表?
思索中的园田茂突兀地沉默了下来,然而他不知道,他的这一异常反应,却勾起了教众真实的怀疑——
“......理事大人怎么不说话?”
“是啊,为什么这个污秽之人会知道理事大人的名字......”
......
“理事大人,我们每年上交的五十万信仰金,天元大人...收到了吗?如果收到了,他为什么不顾我们的意愿还要融合星浆体?”
“......五十万?”有人疑惑地问出了声。
发出疑问的教众转头看向说自己每年上交五十万的另一个教众:“我每年是要上交七十万啊。”
“这么多?我是四十万。”
“我...每年上交二十万。”
......
出于最纯粹的信仰,彼此之间从未问过上交多少信仰金的教众都愣住了,他们开始发觉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他们仁慈的父——绝对神天元大人,收取的信仰金钱数居然不一样。
盘星教的教众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也是因为如此,他们相信只要信仰不死的绝对神——天元,他们便也能得到神赐,能像天元那样活得更久。
——俗称怕死。
为了祈祷不死,他们将身家掏出,只为求那一线长生的希望。有些教众甚至是倾家荡产地拿出那些钱,去填补信仰金的巨坑。可是现在,他们却被告知他们每个人缴纳的信仰金金额不同,甚至一些家庭条件良好的教众,他们交的信仰金比倾家荡产交纳的人交得还少。
富裕者无需承担重担,困苦者却被世俗的压力逼进绝路,分明他们所求的是长生啊......为什么天元大人要这样对待他虔诚的信徒!
......不,这一定不会是天元大人的问题。
律子先前的挑拨离间此时开始发挥效用。
“把我的钱还给我!”一名中年妇女模样的教众开始崩溃哭泣,“我加入盘星教...是为了让我身患绝症的儿子能活得更久一点!为什么我儿子的治疗迟迟不起效...一定是因为你这个骗子把钱全吞了!”
另一个年迈的教众也颤抖着抬起头瞪向园田茂:“那可是我老伴的救命钱啊...我是信仰天元大人才将这钱...园田茂,你还我妻子的命来!”
“我说我的胃癌为什么在一直恶化...原来是因为你!”
“园田茂!你罪该万死!把我交了十年的信仰金吐出来!”
......
宽厚和善、信仰坚定的假面被撕破,露出的只有这群愚昧之人怕死、恐惧、愤恨的嘴脸,而此时他们的恐惧与愤怒有着同一个发泄口——园田茂。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冲了上去,高高在上的理事大人被扯落高台,他恐惧着一张脸,被原先敬仰着他的教众撕扯殴打着,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想举行一场普通的“洗礼”稳定人心而已,这个他费尽心血建成的豪华正厅,最后却成了他的断头台。
失去理智的教众们在打死了园田茂后也没有停手,向周围人开始伸出手来。
“你!是不是你抢了我长生的机会!”
“我说为什么你和园田茂会面这么频繁...说!你们之间有什么勾当!是不是分了我的钱!”
“是你把我介绍到这个教会里的...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
推搡间,不知是谁踩烂了律子先前丢向园田茂的小盒,一根干枯的手指从高台上落下,滚落到了一边无人问津。
导致这失控场面出现的律子也傻了,她知道这群搞邪教的可能很癫,但没想过会这么癫。眼见之前还高高在上的园田茂死在了教众的群殴之下,律子狠狠咽了口口水,抖着腿跑到同样被这一幕震撼的黑井美里身边给她解开绳子。
见回过神的黑井看过来,律子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黑...黑井小姐,我们快趁乱跑吧!”
再待下去,她怕这群神经病反应过来让她去跟园田茂成双成对啊!
黑井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律子一眼,像是想说什么,但现在情况不允许,于是她只是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我们走!”
然而就在她们准备悄悄离开时,还在互殴的人群突然开始惨叫着四散而逃,人群中心传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救...救命啊!”
“怪物!怪物出现了!”
......
什...
律子和黑井闻声回头,在看清身后的场景后,黑井的瞳孔狠狠一缩:“木之本小姐...是一级咒灵...跑!快跑!”
而回过头只看到人们惊恐的脸的律子:......???
不是,为什么她还是看不到咒灵啊!她不会真和夏油杰说得一样这么心大吧?!
即使看不到身后的情景,那人肉横飞血刺呼啦的场面也让律子瞬间泪崩,被黑井扯着就是往正厅出口逃。
然而...正厅出口太小了。
所有惊惧的教众都挤在狭窄的门前,他们推搡着、拥挤着,把唯一的出口生生堵死。
黑井见状咬紧牙关,迅速思索后立即决定:“木之本小姐,我们...”
然而在回头看向律子时,她瞳孔剧烈一缩,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间。
在黑井美里的视角里,浑身黑泥、却长着一张血盆大口的可怖咒灵正站在律子身后,缓缓张大嘴巴。
看到黑井僵住的反应,同时闻到扑面而来的腥臭味的律子哭得更凶了:“黑井小姐...你不要愣着啊!快跑啊!!”
要是看到咒灵了赶紧拉着她跑啊,还愣什么神呢?她看不到咒灵,怕跑着跑着闷头撞到咒灵嘴里,黑井难道还看不到吗?!
律子心底爆哭。
不是穿越少年漫的都会有很牛逼的术式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只能抱头鼠窜!
“木之本小姐!冒犯了!”还好黑井被律子喊回了神,在咒灵扑来那一刻,她咬牙扯过律子的胳膊,抱住她就地一滚,躲开咒灵的大嘴。
听到身后巨物砸地的声音,律子又是一抖,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扯着衣领悬浮在了空中。
“木之本小姐!!”下方传来黑井担忧的叫喊声。
这时,一直看不到咒灵的律子终于看到了——
黑泥状的巨型咒灵正提着她的衣领抬起胳膊,而它的本体在她的脚下张开大嘴,正准备把她丢进去。
......还不如看不到呢!!
五条悟!夏油杰!我恨你们!
律子爆哭着迁怒这两个非要带上她的始作俑者。
就在律子以为自己要命不久矣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盘星教正厅的墙壁上被砸出一个大洞。那两个刚被律子在心里狠狠咒骂的身影施施然自洞口处出现。
五条悟双手插兜,看到律子被咒灵提在半空中的身影时一挑眉:“哦呀?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啊,大师。”
随着他话语声出现的,是他瞬间朝一级咒灵打去的一记‘苍’。
咒灵在惨叫声中消散,不再被提着领子的律子失力下坠,被坐在飞行咒灵上赶来的夏油杰一把接住。
见律子安然无恙,夏油杰松了口气,他看向怀里埋在他胸口,还在不停颤抖的头顶温和问道:“木之本小姐,你还好吗?”
片刻后,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响起:“夏油杰,我恨你。我刚才差点死了。”
夏油杰:“......抱歉。”
在夏油杰听到她的话后微微僵住的动作下,她报复性地把眼泪鼻涕一股脑蹭在夏油杰干净整洁的校服上,恶狠狠道:“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她再也不要信这群咒术师的话了!
夏油杰:......
本来在听到律子的话后,心里开始愧疚的夏油杰,在感受到她之后的报复举动后额头上青筋一跳。
刚想着‘要不提前把木之本送回去吧’的男高中生一把扯开律子,冲着她哭唧唧的脸微微一笑:“可能不太行呢,至少要等到护送任务结束吧,毕竟这是我们之前定下的交易内容。”
在律子‘哈?!我不要!我要毁约!’的挣扎中,夏油杰把她往身后一丢,不容置疑地继续开口:“不过请木之本小姐放心,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夏油杰的语气不像在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反倒像‘我会好好报复你的’。
看不到飞行咒灵的律子再一次手忙脚乱地抱紧夏油杰的腰身,再一次欲哭无泪道:“夏油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夏油杰:“哦?木之本小姐是想死后成为我的咒灵吗?”
律子:“......你想得美!你这是强抢民女!我要报警!”
夏油杰:“木之本小姐是想报什么警呢?木之本小姐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个未成年啊。”
律子:......
这个未成年欺负成年人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