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亮隐入了云层,这个专门用来赏月的院子里,桂花落了满地,灯火被剑气吹得摇摇晃晃。
林浅手里拿着无双给的药瓶,抬眸看见挡在身前的人,惊讶与疑惑并生,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这种下一刻就是粉身碎骨同归于尽的情形下,突然出现的无双给她带来了第二种可能。
肩胛处的贯穿伤让附近的肌肉不断痉挛,剧痛让她的感官变得单一,以至于她感受不到自己的真正的心跳,反而误以为那痛苦带来的肌肉深处血管的激烈搏动就是她的心跳。
那样疯狂又激烈。
“无双城主。”
苏暮雨眼神淡漠,“你要拦我?”
“只是做不到看着心爱之人身处险境而无动于衷。”
无双手心一张,无双剑匣如孔雀尾羽般缓缓张开,露出剩下六把细剑和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十八剑阵神乎其技,上一次未能见识实属遗憾。”
他右手一合,又是两柄飞剑。
“杀生,破劫。”
八柄飞剑随他指动,剑气凛冽,无双眉眼间已皆是厉色。
上一次二人对峙,无双着急林浅的伤势,苏暮雨中了红颜泪,双方虽然有剑拔弩张却各自退让,没有真的动手,现在却是不得不动手了。
“你还不够见识我的剑阵。”
心爱之人四个字让苏暮雨的目光更淡漠了几分,他举起了手里的细剑长虹,这把剑必杀之时利刃倾洒而下,宛如暮雨。以剑为名,暗河苏家家主,苏暮雨。
若论技艺之精妙,苏暮雨不比当世五大剑仙差多少,林浅不用轻功逃离还能和他耗那么久一是她的魅术诡谲、二是苏暮雨不知她的底牌、三是苏暮雨没有对她起杀心。而对无双,苏暮雨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无双到底太年轻了,再怎么惊才绝艳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敌得过一个大宗师级别的高手毫不留情。
一袭黑衣瞬间闪动,无双那八道剑光围绕在他身旁,也向前奔去。
飞剑迅速将两人包围,苏暮雨在飞剑中心,微微侧头躲开一柄风萧,接着跃起、挥剑、黑衣狂舞,剑下虹光流淌,顷刻间就打退了六七柄飞剑,最后刺向了无双的胸膛。
“叮”,
细剑长虹和飞剑杀生撞在了一起,无双抱着剑匣往侧边一退,两柄剑交错而过。
“刺啦——”
无双眉头皱起,胸前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一小片银色的甲胄。
若没有身上这副银丝甲,无双的胸口已经血刺呼啦了。
苏暮雨却没有对无双乘胜追击,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比剑的,是为了把林浅和苏昌离带回暗河。
他持剑纵身向前,不是冲着无双,而是无双身后已经快要逃出院门的林浅!
苏暮雨了解林浅,至少在无双还在这个院子里时,她不会“恩将仇报”地让无双和他们一起死,所以苏暮雨现在甚至不必对林浅投鼠忌器。
只是眨眼之间,苏暮雨已掠至林浅身后,染血的杨妃色裙摆和碧色披帛如奔逃的飞鸟,他伸手欲抓,然身侧却有酷烈的剑风向他呼啸而来。
“别碰她!”
无双厉喝一声,一脚踹出了两把飞剑,十把剑如撕裂夜空的闪电,裹挟着汹涌诡奇的剑气逼向了苏暮雨,苏暮雨收手,长剑挥出,迎上了飞剑。
双方剑气相击,撞开一股激荡的剑风,受伤的林浅被这股剑风
击得倒飞出去,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茫!”
无双将食指放在嘴边一咬,手指一甩,鲜血滴在剑匣中间,无双剑匣立刻震鸣不止,一柄冒着渺渺仙气的飞剑飞射而出,靠住林浅的腰止住了她的退势。
少年唇边沾着一抹艳红的血,逆着灯光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确定她真的安好,又似乎是一种让她安心的保证。
林浅捂着肩胛的伤口摔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用力摇了摇头,拉着飞剑慢慢站了起来。
她手上满是鲜红的血,蹭在通体莹白的剑上,如白雪中生长的红梅。
“十柄飞剑吗?”
苏暮雨最后一剑挥出,将飞剑打退回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光彩,“以你的年纪能操控无双剑匣十柄飞剑,殊为不易。”
“可惜,仅是如此,还不够。”
苏暮雨右手轻挽一个剑花,眼神重新变得凉薄,“你不该管我们的事。”
剑势翻腾,暗夜里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光!仿佛有无数利刃向无双兜头泼下!
“我只是在保护想保护的人。
……苍!”
无双额间冒汗,眼睛里却满是坚定之意。指尖一捻,无双剑匣里再次射出一只剑气沧桑如老树枯皮般的飞剑,十二柄飞剑!
“去!”
除去保护林浅的那一柄茫,剩下十一柄飞剑全部被无双推向前方,十数剑光如流虹飞袭,毫无犹豫地撞了上去。
无双剑匣百年未出,十二飞剑术已经很多年只存在于江湖传说,如今却在这一方富丽幽雅的庄园里在度现世。尽管操控飞剑的剑客选择将一柄重要的剑放出来保护这里的女主人,但也无法掩盖飞剑术的神奇和绝世。
苏暮雨在飞剑中挥剑、腾跃、劈斩,他的剑干脆简洁,没有无双那么多难以言说的剑气,更多的是一往无前的锐利杀气!
他看见无双身后的被飞剑保护的林浅,看见无双挡在她身前时那种自然、坦率、无惧无畏的神情,他明明没有说几句话,可那种绵延的、热烈的、几乎烫人感情已经从他的眼睛,他的神态和动作里溢了出来。
少年郎容易动情,动情之后就坚定如磐石,再也不会更改了。
这也让他们拥有旁人无法想象的勇气和力量。
只是就算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也没有到那种时候。
一个良玉榜榜首,一个成名多年的杀手之王,无论如何,这就是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