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遗憾，还没来得及教会你爱我

「医生，61号病床的病人还有多久能醒」

「短则今日，长则永远」

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未婚夫，婚礼前夜，一辆私家车因躲避货车，撞向高速公路边的护栏。

司机当场死亡，后座两位幸存者，一位重伤昏迷生死难

料，一位轻伤现已无大碍。

已无大碍的便是我。破碎的挡风玻璃蛛网般散开，一块插在脊梁上，一块陷入头颅中，鲜血顺着他的后颈滴在我干裂的唇上，腥辣感刺疼了我双眼。

意识混乱，身上压着的人是我的未婚夫。

他护了我。

耳边传来金片掉落在柏油路上点声响，白烟缭绕中，他白净清秀的脸上溢满鲜血，眼睛猩红，一眨一眨，好像马上就能睡着。

「壹叁，壹叁……」我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好怕他真的睡去。

他真的一觉睡着了，直到现在还没醒来。除了被绷带包扎起来的额头，他脸上的伤口已经痊愈。

我日夜在病床前守着他，看着他的苍白的面孔逐渐有了血色，医生说是好兆头。

那日他嘴唇微微翕动，我给他喂了点水，他喉咙上下滚动两圈，醒了过来。

我欣喜地抱住他，却发现他的反应冰冷又陌生。医生说他失忆了，智商也变成六岁小孩。

「姐姐好」

这是壹叁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二十四岁的男人，迟疑几秒，点点头。

他从小就是个懂礼貌的男孩。

有一瞬间我想六岁也没关系，就再等十八年，到他二十四

岁再爱上我就好。我叫柒肆，和壹叁一样是孤儿，同在福利院长大。

我比他大三个月，但他从来不叫我姐姐。

他经常在我面前扮大哥，好吃的会让给我，好玩的会带上我，好用的会留给我。

他从小就开玩笑说长大要娶我作老婆，我害羞地别过脸，后来我知晓那不是玩笑。

一个月前他将自己的储蓄卡交到我手上，里面有一笔不小的数目。

「你数学好，你管钱」

见我扭扭捏捏，他冷不伶仃地从怀里掏出一对戒指。

「以后你管我好吗?」他说。

我笑场了，认识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见他这么认真。壹叁情况稳定后，我带他出院。

我指了指我们婚前的新房，告诉他那就是我们的家。

他问我福利院的其他小朋友呢，我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家。

「真好」

他说话乖巧的模样像一只小狗。

没多久壹叁便开始绝食，他想饿死自己。

在又一次壹叁拒绝进食时，我崩溃了，别过身去了墙后。

不知道是听到我哭，还是想通了，他开始认真吃饭。

他说姐姐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我说眼睛进了沙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壹叁恢复得越来越好，可以下地走路，可以生活自理。

可他从未提起过我们。

他想起很多东西，想起自己的工作，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他不是六岁小孩。

但他从未想起过我。

他喜欢看书，安静的模样像极了十七八岁在窗边读书的少年。

那个少年再也没说过要娶我。

我小心翼翼地问过他，「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他怔愣一秒，歪着头笑「我喜欢看书」

他开始莫名其妙地冲我发脾气。

开始背着我有秘密，像青春期叛逆的少年……那场事故后的第五年，我像往年一样带他去医院复查，他说什么都不去。

我第一次朝他发火，他像个软柿子般一声不吭，我无奈拳头砸在棉花上。

我们冷战一周。

直到他病情复发……

最终的最终，我的爱人还是变成了小盒子。

医生说他单独来过医院，医生问你的爱人呢，他说他没有爱人。

医生把他活不久的实情告诉了他。

表面上他身体的各项指标在恢复，但从那场车祸中幸存对他来说本就是个奇迹。打扫他房间时，我在床背后发现他吐掉的药，在床头柜上发现他取下的婚戒……

我一时恍惚。

原来从半年前，他就没吃药了。

原来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想起第一次在福利院见面，他指着我衣服上的图案「这个好可爱」

我歪歪脑袋「可爱是什么意思?」

「就是惹人爱的意思」

所以，真遗憾。

最终也没来得及教会你爱我。